皇后斂衽福身，語氣恭謹(jǐn)：“皇上圣明，那新修的石御路既平整寬闊，又兼顧威儀，確是妥當(dāng)?！?br />
  “臣妾這就著人擬具體行程詳單?！?br />
  她抬眼望向皇上，目光溫和而恭順，輕聲問道：“只是本次同往圓明園的妃嬪名單，不知皇上可有屬意？”

  “臣妾也好提前安排宮苑居所，按位份備妥用度?！?br />
  皇上指尖在案上輕叩，沉吟片刻道：“太后年事已高，宮中暑氣難耐，自然要隨駕；

  “華妃、端妃、寧妃等幾位高位妃嬪的，也一并帶上?！?br />
  他頓了頓，目光轉(zhuǎn)向窗外：“富察貴人、惠貴人懷著龍?zhí)?，園子里清凈，正適合靜養(yǎng)，不能少；

  碎玉軒的莞常在也帶上，她性子活絡(luò)，能說些體己話?！?br />
  “那淳常在呢？”皇后輕聲問。

  “她年紀(jì)太小，性子跳脫，留京里讓教養(yǎng)嬤嬤多看著些吧?！?br />
  皇上擺了擺手，又道，“儲秀宮的謹(jǐn)貴人也去，她近來身子弱，園子里的荷風(fēng)或許能養(yǎng)養(yǎng)氣；

  夏常在……性子還是毛躁，讓她在宮里多學(xué)學(xué)規(guī)矩?！?br />
  說到這里，他忽然想起什么，嘴角微揚(yáng)：“對了，儲秀宮的余答應(yīng)，不是素有‘妙音娘子’之稱？”

  “園子里悶，讓她跟著，閑時唱兩曲解乏也好。”

  皇后一一記下，又問：“溫宜公主尚在襁褓，曹貴人是否……”

  “自然帶上?！被噬项h首，“公主年幼離不得母妃，讓她們母子在園子里歇歇，也清凈?！?br />
  “那其余的……”

  “剩下的你看著安排，位分高些的給個體面，不必都去，人多了反倒亂?！?br />
  皇上端起酸梅湯，飲了一口道。

  皇后屈膝應(yīng)道：“臣妾省得?！?br />
  待皇上移駕，皇后回到內(nèi)殿，剪秋奉上涼茶，見她對著名單出神，輕聲問：“娘娘在想什么？”

  皇后指尖點(diǎn)過“富察貴人”“惠貴人”的名字，眸色深沉：“這宮里有孕的妃嬪接二連三，原是好事?！?br />
  “只是三阿哥……終究難當(dāng)大任；

  “四阿哥雖伶俐，他母妃寧妃那性子，怕是養(yǎng)不熟的?！?br />
  剪秋心頭一跳：“娘娘是說……”

  皇后指尖捻著串紫檀佛珠，垂眸未接剪秋的話，景仁宮內(nèi)只剩下漏刻滴答作響，靜得能聽見燭火跳動的輕響。

  剪秋見她神色沉凝，試探著道：“娘娘，富察貴人與惠貴人這胎若能保住。”

  “往后宮里的阿哥公主便更興旺了，也是您統(tǒng)攝六宮的功德?！?br />
  皇后緩緩轉(zhuǎn)動佛珠，檀木的涼意透過指尖漫上來，她忽然輕笑一聲，笑意卻未達(dá)眼底：“興旺是興旺?！?br />
  “只是這龍?zhí)ツ懿荒茼橅槷?dāng)當(dāng)落地，落地后又該養(yǎng)在誰跟前，還得看天意?！?br />
  剪秋心頭一跳，垂首道：“娘娘的意思是……”

  “富察家與沈家都是世家，”皇后抬眼望向窗外，暮色已漫進(jìn)殿角。

  “他們的孩子，自小規(guī)矩大，養(yǎng)在我名下固然體面，可骨頭里的傲氣，未必肯服帖?！?br />
  她頓了頓，佛珠轉(zhuǎn)得更快了些，“倒是……若有那出身尋常些的，或許更知感恩?！?br />
  話未說完，她忽然停了手，佛珠在掌心硌出淺淺的印子。

  剪秋見她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冷笑，忙低下頭，不敢再問——她跟著皇后多年，自然明白這笑容里藏著的深意。

  殿外的風(fēng)卷著落葉掠過窗欞，像誰在暗處竊竊私語。

  皇后重新垂下眼簾，指尖撫過佛珠上的刻痕，心里暗道：龍?zhí)ヒ埠?，鳳胎也罷，在這景仁宮的眼皮子底下，總得按規(guī)矩來才是。

  雍正二年的初夏，圓明園的消息傳遍后宮，各宮妃嬪的心緒像被風(fēng)吹動的荷葉，起了層層漣漪。

  能隨駕前往的，自然是喜上眉梢，私下里已讓宮女收拾行裝；

  沒能入選的，雖面上強(qiáng)裝平靜，眼底卻藏不住落寞。

  碎玉軒里，甄嬛正對著銅鏡試穿新做的水綠色宮裝，袖口繡著幾枝淡雅的蘭草——

  這是她特意讓繡娘趕制的，想著圓明園的景致，穿得素凈些更合時宜。

  “能出宮透透氣，總比悶在這紅墻里好?！彼龑χ砗蟮牧髦煨Φ?。

  “小主說的是，聽說圓明園的荷花都快開了，比御花園的艷多了?！?br />
  流朱一邊替她整理衣襟，一邊應(yīng)和。

  正說著，殿門簾一挑，淳常在拎著個食盒進(jìn)來，臉上紅撲撲的，帶著幾分孩子氣的雀躍：“莞姐姐！”

  甄嬛轉(zhuǎn)過身，見她手里的食盒還冒著熱氣，打趣道：“這是又給我?guī)裁春脰|西了？”

  “淳兒求著讓御膳房特別做的杏仁酪，我想著姐姐愛吃，就給你端來了?！?br />
  淳常在把食盒往桌上一放，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甄嬛的新衣裳，“姐姐這衣裳真好看，是要穿去圓明園的吧？”

  “嗯，那邊比宮里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