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黑暗之后的光明
冰冷的金鑾殿上,空氣仿佛凝固成靛藍色的冰晶。守護神周身環(huán)繞著古老威嚴的符文,那困鎖萬千冤魂的陣法光芒大熾,凄厲的哀嚎在無形的壁壘中沖撞、湮滅,每一次魂靈的潰散都化作一縷刺鼻的腐朽氣息,直沖沈景昭的鼻腔。
“沈景昭!一念之差,萬魂湮滅!這就是你要的公道?”守護神的怒斥如同洪鐘,震得殿宇梁柱簌簌落灰,他金色的神目鎖死在沈景昭身上,更鎖死在她身后那插在龍椅陣眼、兀自嗡鳴震顫的玉如意上。鑰匙在她手中,陣眼因她而開,這滔天的業(yè)力與毀滅,正被無形的規(guī)則之力,一絲絲扣向她的命魂。
沈景昭感到腕間清心鈴的殘痕滾燙如烙鐵,景昭公主封印的記憶碎片在腦海中翻騰冷宮枯井、飼魂青銅柱、刻著昭字的翡翠犬齒,碎片般的畫面與眼前萬千魂靈的哀嚎重疊。
她面色蒼白如紙,身體因巨大的精神沖擊和守護神的威壓而微微顫抖,但脊背卻挺得筆直,眼神銳利如刀,死死盯著那在陣法光芒中痛苦掙扎、漸漸淡去的魂影。
“遍地哀鴻滿城血。曾經(jīng)就有一個人尋找跳出歷史規(guī)律的辦法,曾經(jīng)有一群人他們不斷探索,尋找最合適的方法,我來自那里?!彼曇羲粏?,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帶著鐵銹般的血腥氣:“你口口聲聲規(guī)則秩序,卻縱容他們以嬰孩血肉飼喂邪物,煉這長生引!這秩序,不過是蓋在累累白骨上的遮羞布!”
“放肆!”守護神須發(fā)皆張,金光更盛,那困魂大陣驟然收束,更多的魂靈在光芒中發(fā)出最后的悲鳴,形體如煙消散:“天道循環(huán)自有定數(shù)!豈容你一介變數(shù)妄加置喙?立刻交出鑰匙,關閉陣眼,尚可保全殘魂轉(zhuǎn)世!”
“汪汪”一直護在沈景昭身前,被神威壓得幾乎蜷縮起來的陶樂樂,不懂他們再說什么,但此時他感覺到了濃濃的危險與恐懼。
陶樂樂雙腿發(fā)抖,但還是寸步不讓:“狗狗是最講義氣的?!?br />
獸瞳的目光,冰冷而公正,穿透了守護神的金光,無視了陣法的壁壘,直直落在那些正在消散的冤魂身上。
“吼!”
并非真實的聲音,而是一道直擊靈魂的審判意志。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滯了一瞬。
那些本已瀕臨徹底湮滅、只剩下無盡怨毒的魂靈,在陶樂樂身后的不是影子而是獬豸的身影。
在獬豸之瞳的注視下,扭曲的面容竟奇異地平靜了一瞬。無數(shù)細微的光點那是它們殘存的最核心、最不甘的記憶碎片,掙脫了陣法的束縛,無視了空間的阻隔,如百川歸海,瘋狂地涌向那只半睜的獬豸之瞳!
一幅幅慘絕人寰的畫面在獸瞳中飛速閃現(xiàn)、疊加、匯聚:冷宮枯井深處,暗無天日,堆積如山的嬰兒骸骨,小小的胸腔被剖開,心臟不翼而飛。
幽暗的密室,身著前朝沈家祭司服飾的人,面容模糊,但氣息陰冷,正將一顆顆猶帶溫熱血漬的、散發(fā)著微弱靈光的心臟,小心翼翼地嵌入一枚枚靛藍色的陶片凹槽。陶片上的符文,與太平縣梁上、冬曲腹部的玖痕同源,卻更加繁復古老。
嵌入心臟的陶片被秘密送入皇宮深處,供奉在一座以青銅柱為核心、遍布痛苦人形刻痕的微型祭壇上正是城隍廟地宮那根巨大飼魂引的微縮投影。祭壇周圍,盤坐著數(shù)個身穿龍紋便服、形容枯槁卻眼神狂熱的身影—他們是沈家被續(xù)命的老怪物!
祭壇核心,一縷縷源自嬰兒心魂的純粹生力被抽取、轉(zhuǎn)化,混合著濃烈的怨毒,注入一枚懸浮的暗紅色肉瘤中。肉瘤搏動著,表面裂開一道縫隙,露出沈景玉那只充滿了貪饜與掌控欲的獨眼!她正享受著這長生引的滋養(yǎng)。
場景如光影般轉(zhuǎn)變附身于李芽將軍的沈景玉,肉瘤獨眼在李芽眼中一閃而過,正持著虎符,冷酷地調(diào)動著京畿大軍。軍隊行進的路線,隱隱指向太平縣方向,也指向皇宮。她的目標清晰無比??刂栖姍啵瑥氐渍紦?jù)皇宮這飼魂引與長生引的核心節(jié)點!
真相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刺入在場每一個尚有意識的存在心中!
“長生引,飼魂引的根源,以嬰孩心魂為引,竊取生機,滋養(yǎng)己身,延續(xù)腐朽?沈景昭的聲音冰冷徹骨,目光如利刃般刮過守護神,這就是你守護的‘天道循環(huán)?這就是你所謂的‘自有定數(shù)’?!這滔天罪業(yè),你守護神,視而不見,甚至,助紂為虐?!”最后四個字,她幾乎是吼出來的。
守護神那金光璀璨的面容第一次出現(xiàn)了劇烈的波動,威嚴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動搖與恐懼狼狽。陣法光芒都為之一滯。他無法反駁那由萬千冤魂記憶碎片、在獬豸意志下凝聚出的鐵證!
“不,不可能!”一個嘶啞扭曲的聲音從殿外傳來。顧清時踉蹌著出現(xiàn)在破碎的殿門口,他手中那柄嵌滿胎兒心臟的陶劍還在滴著粘稠的靛藍色液體,但臉上卻充滿了驚駭與瘋狂后的茫然。
他死死盯著獸瞳中閃過的、那些沈家老怪物在皇宮密室接受長生引滋養(yǎng)的畫面,又看向龍椅下那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陣眼?!八麄?,他們告訴我,這只是為了延續(xù)國運,為了,為了對抗你們這些前朝余孽,婉瑩呢?婉瑩在哪里?!”他似乎才想起白婉瑩,目光慌亂地在殿內(nèi)搜尋。
“國運?”沈景昭嗤笑,笑容里是無盡的悲涼與嘲諷:“顧清時,你這龍椅,從一開始就砌在嬰孩的尸山血海上!你不過是他們選中的、又一個負責飼養(yǎng)的傀儡皇帝!白婉瑩也早就不再是當初那個出淤泥而不染的將門虎女?!?br />
聽到聲音的顧清時看到眼前這個早已經(jīng)消失數(shù)年的面孔,大喊出聲,身子往后一仰,摔倒在地:“鬼,你變成厲鬼來找朕索命了。”
沈景昭看都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