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周夫人羞憤到極點，即將不顧一切地爆發(fā)出來時，沈長樂如同離弦之箭般撲了上去，一把扶住周夫人顫抖的手臂，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焦急和沉痛，瞬間轉(zhuǎn)移了焦點：

  “大舅母，您消消氣！雯表嫂一時心急口快，您別跟她計較！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雪表姐??！”

  她用力將周夫人的身體轉(zhuǎn)向炕上氣息奄奄、淚流滿面的程雪，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質(zhì)問道：

  “大舅母，您看看，您好好看看雪表姐！看看她被磋磨成什么樣子了？看看她住的是什么地方？”

  “是您的面子重要？還是您親生女兒的身家性命重要？！”

  “您方才在正院聽信了溫氏的一面之詞，可您知道雪表姐在趙家過的是什么日子嗎？”

  她話音未落，早已得了程露眼色的程雪那兩個陪嫁丫鬟，立刻“噗通”跪倒在地，帶著哭腔，將溫氏如何一次次強索嫁妝、趙玲如何辱罵推搡導(dǎo)致程雪差點小產(chǎn)、以及平日里的種種刻薄刁難，如同竹筒倒豆子般，清晰而悲憤地復(fù)述了一遍！

  周夫人被沈長樂那聲震耳發(fā)聵的質(zhì)問和丫鬟們血淚控訴砸得頭暈?zāi)垦！?br />
  她僵硬地轉(zhuǎn)過頭，目光終于真正地、聚焦地落在了女兒程雪身上——那張毫無血色的臉，那雙充滿絕望和死寂的眼睛，那瘦弱得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吹倒的身體，還有這間狹小、寒酸、令人窒息的屋子……

  再聯(lián)想到剛才在正院，溫氏那副楚楚可憐、義憤填膺的告狀嘴臉，而自己竟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相信外人，對女兒惡語相向……

  一股巨大的羞恥感和被愚弄的憤怒如同火山般在她胸中爆發(fā)。

  她不是不疼女兒，只是她的糊涂、好面子、剛愎自用和對女兒根深蒂固的控制欲和恨鐵不成鋼的失望蒙蔽了她的眼睛！

  此刻，真相赤裸裸地攤開在她面前，女兒奄奄一息的模樣像一把尖刀刺進(jìn)她的心窩！

  “溫氏，趙玲，你們這兩個賤人，敢如此欺辱我兒！”

  周夫人猛地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所有的怒火瞬間找到了正確的宣泄口。

  她一把甩開沈長樂的手，如同被激怒的母獅，轉(zhuǎn)身就往外沖，雙目赤紅，一副要去找溫氏母女拼命的架勢！“我跟你們拼了！”

  西跨院內(nèi)，程雪的絕望嗚咽，周夫人憤怒的咆哮，丫鬟的哭泣，交織在一起。

  程露看著母親終于醒悟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疲憊地閉了閉眼。

  沈長樂則微微松了口氣，至少，這把糊涂的火，暫時燒向了該燒的方向。

  王霞則優(yōu)雅地整了整衣袖，深藏功與名。

  ……

  程雪看著母親周夫人怒氣沖沖沖向正院的背影，眼中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帶著哭腔對程露說：“大姐，母親，母親她總算明白了……”

  程露卻不像妹妹那么樂觀，她眉頭緊鎖，看著母親消失的方向，臉色凝重。

  沈長樂的聲音清冷地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和沉重：“雪表姐，別高興得太早。以我對大舅母的了解，她此刻固然怒火沖天，但這份怒火，恐怕經(jīng)不住溫氏三言兩語的狡辯和哭訴。”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程雪和程露，語速不快，卻字字如錘，敲在人心上：“說得直白些，大舅母這個人，是邊說邊移的性子。她耳根子軟，更沒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受害人說自己慘，她信以為真，滿腔義憤；可加害人若說自己情有可原，甚至反咬一口，她也同樣能信以為真！”

  沈長樂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壓抑的冰冷，提起了那樁刻骨銘心的往事：

  “當(dāng)年，我母親被沈坤和林氏那對狗男女合伙氣死，大舅母作為娘家長嫂，也曾氣勢洶洶地沖到沈家，要為我母親討個公道。那時，孔嬤嬤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訴說沈坤和林氏的惡事，樁樁件件，鐵證如山?？山Y(jié)果呢？”

  沈長樂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和深刻的譏誚，“沈坤和林氏在她面前一番唱念做打，沈坤裝出一副情非得已、妻子氣性太大不理解他的委屈相，林氏更是伏低做小，哭得梨花帶雨，口口聲聲都是妾身的錯、我娘自己鉆了牛角尖……不過幾日功夫，大舅母竟真信了！她反過來對我大舅說：自家妹子也有錯，性子太傲，氣性太大，給自個兒鉆了死胡同。那林氏……看著也挺可憐的，妹夫沈坤夾在中間也著實為難?！?br />
  沈長樂的語氣陡然轉(zhuǎn)厲，帶著無法磨滅的恨意：“而大舅舅，竟也信了他這位糊涂妻子的話！真以為我那可憐的母親是氣性大、自己把自己作死的！最后不過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孔嬤嬤每每提起此事，恨得捶胸頓足。明明罪證確鑿，兇手就在眼前?？善淮缶四高@份糊涂的善心和耳根軟的毛病給攪黃了。害得我母親枉死，我……也差點被林氏磋磨致死！”

  她深吸一口氣，看向臉色驟變的程露和程雪，斬釘截鐵地總結(jié)：“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大舅母的性格，注定她解決不了雪表姐這件事。指望她去跟溫氏硬碰硬、討回公道？只怕會被溫氏牽著鼻子走，最后反過來給雪表姐再扣幾頂不孝不賢的帽子！我們必須立刻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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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露聽完沈長樂這番血淚控訴般的剖析，倒吸一口涼氣！

  她雖知母親糊涂，卻沒想到竟糊涂到如此地步，還間接讓親姑姑含冤十多年，甚至差點害死了表妹。

  巨大的憤怒和后怕席卷了她。

  她立刻道：“我這就去正院。絕不能讓她再被溫氏那賤人蒙蔽！”

  “等等！”沈長樂攔住她，眼中閃爍著冷靜而銳利的光芒，“露表姐，雯表嫂，你們兩位已婚，身份最合適。由你們打頭陣，火力全開，專門對付溫氏和趙家那幫女人！撕破她們的偽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