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與林氏短兵相接
林氏所有的怒火和斥罵,在對上沈長樂目光的瞬間,竟被硬生生堵在了喉嚨里!
她下意識地、帶著一種近乎苛刻的審視,死死盯著眼前這個十二年未見的繼女。
眼前的少女身量高挑,幾乎與她平視。
一身玫瑰紅錦緞刺繡披肩,在暮色中流光溢彩,內(nèi)里是月白色蘇繡交領(lǐng)短襦,玉帶束腰,金線暗紋在行走間若隱若現(xiàn),華美非凡卻又不失清雅。腰間羊脂玉“金雞唱曉”玉佩溫潤剔透,碧色翡翠平安扣水頭極足,皆是價值連城之物。
頭梳精巧的流云髻,一支嵌著鴿血紅寶石的鳳釵熠熠生輝,旁邊一支點翠鳳首步搖,隨著她的動作,流蘇輕顫,折射出冷冽而奪目的光芒。
這通身的氣派,這逼人的華貴,這沉靜中蘊含的鋒銳,像一記無聲的重錘,狠狠砸在林氏的心上!
她引以為傲的茜紅杭綢、米黃短襦、珍珠耳環(huán)、雙魚玉佩……在對方面前,瞬間顯得那么刻意、那么陳舊、那么……庸俗!
更讓林氏妒恨欲狂的是沈長樂那張臉!
肌膚勝雪,眉目如畫,繼承了其生母所有的優(yōu)點,更在程家多年教養(yǎng)下,淬煉出一種林氏窮盡一生也模仿不來的清貴與從容。
那是一種刻在骨子里的底氣,一種無需刻意炫耀的尊榮!
林氏只覺得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刺痛傳來才讓她找回一絲理智。巨大的妒忌和失控的憤怒幾乎將她淹沒,她完全忘記了偽裝,脫口而出,聲音尖利得刺耳:“大姐兒!你…你歸家為何不告而私返?!還有沒有點規(guī)矩體統(tǒng)!誰準(zhǔn)你動你妹妹們的屋子?!”
沈長樂眸光微凝,掃過林氏。
但見這婦人:容色確乎嬌艷,膚若凝脂欺雪,眉似柳葉含煙,鼻如瓊瑤琢就,朱唇一點胭脂紅,襯得面頰若三月桃花。
墮馬髻斜挽,簪赤金點翠鳳釵,鬢邊壓著青金累絲鬢花,耳垂明珠寶石墜子,流光溢彩。
尤其那十指纖纖,蔻丹鮮艷欲滴,通身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華貴之氣幾乎要溢出來。
沈長樂心中冷笑更甚。
原以為沈家清貧,女眷當(dāng)是荊釵布裙,十指粗糙。
豈料林氏竟如此精致!肌膚細(xì)膩更勝少女,體態(tài)輕盈全無三子之母的臃態(tài)。
念及這份富貴安逸,皆源于母親當(dāng)年嘔心瀝血置下的產(chǎn)業(yè),卻被這鳩占鵲巢之人坐享其成,沈長樂胸中恨意如沸。
她堂堂嫡女,反被迫流離寄居外祖家十二年,此恨此辱,今日必要連本帶利討還!
沈長樂挑眉,聲音清泠如碎玉:“太太此言差矣。何謂‘私返’?莫非這沈宅匾額之下,竟不是我沈長樂的家門?”
林氏被她目光刺得心頭一悸,強扯出一抹皮笑肉不笑:“大姐兒誤會了,我并非此意。只是你這般突兀歸來,令我措手不及,毫無預(yù)備。且你隨行人眾,家中屋舍狹小,恐難安置周全,實是為難……”
“此等瑣事,不勞太太費心。”沈長樂悠然截斷她的話,姿態(tài)從容,“我自有計較?!?br />
恰在此時,沈長悅眼見自己心愛的汝窯筆洗被仆婦捧出,失聲尖叫:“你們干什么?!誰準(zhǔn)你們動我東西!”
沈長樂唇角微揚,聲若金玉相擊,清晰傳遍庭院:“自今日起,這東廂房,歸我了。二位妹妹之物,煩請自行清點挪走,若有損毀,我沈長樂——概不負(fù)責(zé)。”
“概不負(fù)責(zé)”四字,咬得格外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宣告。
林氏母女三人如遭雷擊,愕然當(dāng)場,難以置信。
林氏最先回神,怒目圓睜,切齒道:“放肆!誰給你的膽子,敢強占我女兒閨房?!”
沈長悅、沈長喜亦跳腳,指著沈長樂尖聲斥罵:“我們的閨房你也敢搶?!”
“就是!你算什么東西!”
沈長樂昂首,目光如寒星直刺林氏,一字一句道:“我乃沈家嫡長女,此宅,乃我生母程氏當(dāng)年真金白銀所購!今日,我居母之宅,天經(jīng)地義!正房讓與太太居住,已是念在父親情分,仁至義盡。豈有宅院主人反要避讓他人的道理?!”
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林氏被這“宅院主人”四字噎得胸口劇痛,喉頭腥甜,一時竟尋不出半句反駁之詞!
當(dāng)年程氏嫁妝單子、房契地契雖被林氏巧取豪奪藏起,但這宅子確系程氏陪嫁所購,乃是不爭的事實!
沈長悅不甘,尖聲叫道:“這宅子是爹爹的!我們是爹爹的親女兒,憑什么住不得?!”
沈長喜亦幫腔,聲音尖利:“我娘是爹爹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我們姊妹都是爹娘嫡出!爹爹才是一家之主!你算老幾?!”
“放肆!”沈長樂陡然厲喝,音不大,卻聲如驚雷,似從遙遠(yuǎn)天邊的飛來利箭,震得二女一哆嗦。
她眸光如電射向林氏,辭色森然嚴(yán)厲:“身為妹妹,對長姐如此無禮咆哮,尊卑不分!這規(guī)矩,是從何處學(xué)來的?!”
她逼近一步,氣勢迫人。
“抑或是——太太您,親自教授的?!”
林氏被她氣勢所懾,臉色煞白,竟一時語塞。
沈長悅見母親被問住,又羞又怒,竟口不擇言,對著沈長樂冷笑揚眉:“你算哪門子長姐?在程家寄人籬下十幾年,怕不是連眉眼高低都忘了?如今跑回來充什么大小姐!井底之蛙,妄自尊大!”
“掌嘴!”沈長樂聲音冰冷,毫無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