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珍的目光落在云雀身上停留了很久，最后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她的眼神淡淡的，看得云雀心頭微滯。片刻后，寶珍才沉默著移開視線，望向殿頂跳動的燭火。

  云雀見狀，挑眉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她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先前只當(dāng)是情況緊急，寶珍臨時起意想出這迷藥之計?？赊D(zhuǎn)念一想，以寶珍素來走兩步看三步、凡事謀定而后動的性子，怕是早在盤算用這一計之時，就故意支開了桃花。

  寶珍不再理會她，默默掀開被子躺回床上，側(cè)過身背對著她，一副不愿再繼續(xù)這個話題的模樣。

  云雀到了嘴邊的話，見狀只能硬生生咽了回去。她輕哼一聲，也窩回小塌上閉目休息。迷藥的殘余藥性仍在，她此刻依舊覺得渾身酸軟，提不起一點力氣。

  此時的宮外，銷金窟依舊燈火通明，絲竹管弦之聲隔著街巷都能隱約聽見。

  前些日子霍隨之帶著監(jiān)察司圍了這里，把那群常來尋歡的富家公子哥兒折騰得夠嗆，回去后幾乎個個都挨了長輩的家法，被禁足了好些時日。

  可這股風(fēng)頭一過，家里的看管漸漸松了，銷金窟便又成了他們尋歡作樂的去處，熱鬧如往昔。

  此刻，楊媽媽正被三兩個喝得醉醺醺的公子圍在雅間門口，臉上堆著勉強(qiáng)的笑意，嘴上打著哈哈：“哎呦，幾位公子爺，實在對不住，雪姑娘今日當(dāng)真不方便，還請各位多多包涵?！?br />
  她想趁機(jī)側(cè)身離開，腳步卻被其中一人蠻橫的攔住。

  那公子瞪大了通紅的眼睛，酒氣直沖人面，臉色難看至極，顯然是借著酒勁撒瘋：“有什么不方便的？不過是個賣藝的，別給臉不要臉！趕緊把人叫出來，陪我們哥幾個喝幾杯！”

  楊媽媽臉上的笑意瞬間斂去，臉色沉了下來，銷金窟能名滿京城這些年，她自然不是吃素的。

  雪姑娘是館里的頭牌雅妓，向來只賣藝不賣身，這是底線，也是銷金窟多年來的立身之本。若是破了這規(guī)矩，傳出去豈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楊媽媽甩了甩手中的帕子，臉上的笑意徹底淡下去，語氣也添了幾分硬氣：“哎呦公子爺，話都說透了，雪姑娘今日不方便就是不方便。想見她的人能從這兒排到城門口，整個京城都裝不下，也不差您一位。若是您不愿體諒，那只好請您回府歇息了。”

  說罷，她扭頭便要走，這種借著酒勁胡攪蠻纏的客人，她還真不稀罕伺候?？蓜傄晦D(zhuǎn)身，迎面就撞上了一位身著紫衣的年輕男子。

  那男子生得一副驚艷的桃花面，眉眼含俏，竟是雌雄莫辨的絕色。尤其是他手中攥著的折扇，扇柄襯得那雙手細(xì)長修白，瑩潤如玉，仿佛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

  他薄唇輕啟，語氣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的嘲諷：“不過是個妓子，倒端得比公主還大的架子，哪兒來的那么多規(guī)矩？”

  楊媽媽瞥見來人的模樣，到了嘴邊的斥罵瞬間咽了回去，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

  方才還醉醺醺的公子哥，一見紫衣男子，酒意瞬間醒了大半，連忙擠到他身邊，獻(xiàn)媚笑道：“就是就是！梅少爺說得太對了！我看她就是故意端架子，還得勞煩您親自出面鎮(zhèn)場子！”

  楊媽媽心頭暗叫糟糕，怎么偏偏撞上了這個煞星！梅含玉，當(dāng)朝太后的親侄子，京城里出了名的混不吝，也是最惹不起的主兒，向來是我行我素的。

  梅含玉挑了挑眉，折扇在掌心輕輕一拍，“沒聽見我的話？趕緊把那雪姑娘叫下來陪酒，別掃了爺?shù)呐d?！?br />
  楊媽媽攥緊手中的帕子，臉上神色難看到了極點，只能強(qiáng)壓下心頭的焦灼，躬身道：“梅公子稍候，容我去通傳一聲?！闭f罷，便急匆匆轉(zhuǎn)身往樓上跑去。

  二樓雅間內(nèi)，雪姑娘正將暖爐緊緊抱在腹前，身上裹著厚厚的錦被，可額角仍沁出一層細(xì)密的冷汗，臉色蒼白如紙。

  阿汀見狀，連忙上前幫她掖了掖被角，聲音帶著擔(dān)憂：“姑娘，您還難受嗎？要不要再喝口熱水？”

  雪姑娘皺著眉輕輕點頭，剛想說話，房門便被猛地推開，楊媽媽氣喘吁吁地闖了進(jìn)來。

  阿汀眉頭一蹙，語氣帶著幾分不悅：“媽媽這是做什么？進(jìn)門怎么不知道敲門？”

  “哎呀，情急之下忘了忘了！”楊媽媽一把推開阿汀，快步擠到雪姑娘榻前，臉上堆著焦灼的笑意，“阿雪啊，你這會兒身子好些了嗎？”

  雪姑娘勉強(qiáng)扯出一抹蒼白的笑，聲音虛弱：“媽媽的心思，我怎會不懂？這幾日我身子不爽快，難不成你還想讓我出去陪客人？”

  楊媽媽臉上的笑意愈發(fā)尷尬，搓了搓手道：“媽媽自然心疼你！往日里有人想見你，我都是一口回絕，絕不肯讓你勉強(qiáng)的。”

  “既如此，媽媽這樣急匆匆進(jìn)來，又是為了何事？”雪姑娘垂下眼簾，語氣冷淡了幾分。

  “只是今日這位……實在不行啊……”楊媽媽面露難色，猶豫著開口。

  雪姑娘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冷笑：“又是那位國公世子？”

  “哎呦，國公世子算什么！”楊媽媽猛地一拍手，急聲道，“便是他來了，我也能好言好語的勸走，總能尋到法子周旋，可樓下這位……”

  她話鋒一轉(zhuǎn)，重重嘆了口氣，臉上滿是嫌棄與無奈：“那是個肚子里沒半點墨水的粗人！你跟他迂回客氣，他聽不懂；你跟他直言拒絕，他說的話能比你還粗俗三分，根本講不通理！”

  雪姑娘眸中思緒流轉(zhuǎn)，轉(zhuǎn)瞬便掩去所有的情緒，抬眼問道：“是梅家的那位？”

  楊媽媽連連點頭，滿眼贊嘆：“哎呦，我的姑娘，真是一點就透！滿京城這樣混不吝又惹不起的，還能有第二個嗎？”

  雪姑娘不再多言，抬手掀開身上的厚錦被，語氣平靜：“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