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笙抱住他，一手壓住他腰間的傷口。她才意識到在方才樊雪臣用力推開她時，并不是自己僥幸逃過一劍，而是那一劍正好刺中了他。

  阿笙眼角一顫，淚水滑落臉頰，扶住他無力的身子，手掌濕冷的感覺頓時讓她心慌不止。她害怕，害怕有人再因她而死。

  “小余兒，我壓住了傷口，是不是能止住血……”

  祝余不會醫(yī)病，但會驗(yàn)傷。她蹲在樊雪臣身旁，仔細(xì)看了傷口，聲音幾乎要沉到泥土中：“阿笙，這一劍剛好在右腹上側(cè)，那是，肝臟所在。”

  “肝臟破了，那就把它縫起來。”司徒笙雙眸猩紅，期待道，“總有辦法的對不對？”

  在場眾人此刻無聲，縱然已知道這結(jié)局，死寂還是會聞味兒般從四面撲上來，吞滅這可憐人。

  一只冰冷的手緊握住阿笙，樊雪臣臉色蒼白如紙，呼吸急促道：“肉，肉干，很好吃……”

  司徒笙垂下頭，淚如雨下，她咬住下唇壓制住抽泣的聲音，久之從喉嚨深處發(fā)出的聲音問：“為一個素未相識的人，以命相護(hù)，值得嗎？”

  素昧相識……

  樊雪臣眼眶泛紅，眸光卻漸漸暗淡下去，他將頭瞥到一側(cè)，他累了很疲倦了，釋然一笑道：“當(dāng)然，值得……”

  司徒笙不敢抬起頭，眼睜睜看著緊握自己的手失去氣力松開，隨后自然垂到一側(cè)。

  她猛然抬眸，樊雪臣同謝韻一樣都是面帶笑意離去，他們或許是欣然面對死亡，值得的一刻，毫無遺憾。

  司徒笙抓著他的衣角道：“你這個騙子，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夏清朗皺著眉，彎腰本想扶起她，可司徒笙很快調(diào)整了狀態(tài)，她深吸一口氣，隨后抬起手用袖子拭去了淚水，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司徒捕快她，沒事吧？”

  薛飛流冷哼一聲：“你不如想想我們會不會有事，眼下涉案的兩名犯人都在押送路上被滅口，定然逃不過失職之罪?！?br />
  夏清朗眼眸一瞥道：“將軍好像忘了，和談本就是薛將軍你的任務(wù)，與我們何干？”

  “你！”薛飛流轉(zhuǎn)過頭看著地上的兩具尸體，吩咐屬下道，“去準(zhǔn)備一下，無論是死是活，帶回去也算有個交代?！?br />
  “等等！”祝余余光瞥見樊雪臣的懷中似乎有什么東西露了出來。

  她蹲下身，從樊雪臣的懷中摸索一番，隨后拿出一木盒，打開里頭竟放著一朵雪蓮花。

  “雪蓮，不都被樊大夫制成藥了嗎？”夏清朗疑道。

  手指觸碰到那花瓣，祝余迅速搖頭道：“這個不是真的雪蓮，只是一朵用白瓷做的雪蓮花?！?br />
  雪蓮花摘下便會敗，可這朵瓷做的雪蓮不同，可永生不敗。羊脂玉瓷上還殘留著樊雪臣的指紋，應(yīng)是他一點(diǎn)一點(diǎn)捏出來的。這樣一個死物，卻是他曾活過的證據(jù)。

  謝展湊近一瞧，想起一事道：“那日，樊雪臣在你們房門口鬼祟，懷中藏起的應(yīng)該就是此物。是什么特別的東西嗎？”

  祝余忽而想起，阿笙那時對她說過的話：他答應(yīng)過我，會把北域最珍貴的雪蓮送給我。

  她恍然大悟自語道：“原來，他沒有忘記?！?br />
  謝展眸光隨之一顫，試探問：“沒有忘記什么？”

  祝余將這朵雪蓮花重新放回木盒之中，長嘆一口氣道：“小時候，阿笙和樊雪臣是十分要好的朋友，阿笙來北域后也想與他重逢。但樊雪臣卻裝作一點(diǎn)也認(rèn)識阿笙，阿笙她雖嘴上不說，但心中定然是難過的?！?br />
  “或許，他知道自己此行本就是絕路，所以才不想給任何人希望，也就不會有遺憾?！敝x展盯著那朵雪蓮是在說樊雪臣，更像在說他自己的心事。

  祝余抬眸看向他，忽而認(rèn)真問道：“謝大人覺得，是兩個心意相通之人彼此錯過遺憾，還是兩人一起后再分開遺憾？”

  這問題看似也在問樊雪臣和司徒笙，謝展卻心中一頓，當(dāng)初的姜祈年也問過他一樣的問題。

  眼下她的心中，是和當(dāng)初一樣，還是只是在試探？

  祝余自然記得他的回答，當(dāng)初他十分冷漠說道：遺憾早已說明有緣無分，強(qiáng)求的結(jié)局，未必會是好的結(jié)局，倒不如從未開始。

  謝展的眸光緊盯著她，久思過后道：“世間沒有圓滿的結(jié)局，但卻會有一輩子的遺憾，眼下的我更愿去強(qiáng)求一次?！?br />
  心臟加速跳動的聲音告訴她，答案變了，可為什么變了？

  謝展看向她，反問道：“那祝姑娘呢，會選擇哪一種？”

  “我選擇……”祝余握緊手中的木盒，隨后笑道，“我選擇先去找阿笙?！?br />
  “你去何處找？”謝展在她身后問道。

  “河邊?！弊Ｓ嗟男膩y了，走得更快了。一直以來，她都希望自己能夠理智一些，去規(guī)避前世的錯誤。

  可一路上，她總是會想起方才謝展的話，究竟是入宮后的謝展變了，還是說當(dāng)初的自己從未真正了解過謝展？

  心亂如麻的時候，身后的動靜總是那么明顯。

  她無奈停下腳步，側(cè)過頭道：“何人鬼鬼祟祟的？”

  那人從樹干后冒出一個腦袋，是夏清朗。

  他撓著腦袋緩緩走出，尷尬笑道：“祝姑娘，我聽老謝說，你要將這雪蓮花給司徒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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