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是我幼時的好友?！贝丝讨x展的雙眸已是完全清醒，不知從何時開始盯著她看。

  女子慌了神，咫尺眼前的距離，讓她耳根飛紅，心更是狂跳起來。甚至沒有反應(yīng)過來，謝展方才是在回答她的問題。

  她后退，一下沒穩(wěn)住，癱倒在地，詫異的目光看向他：“你，你是何時清醒的？”

  少年雙眸清澈回道：“從阿朗他們走那會兒。”

  所以，方才都是他裝出來的？一直在等著自己暴露。

  祝余目光如劍，沒好氣說道：“謝大人不當(dāng)這掌鏡使，倒是可以去戲班子里唱戲?！?br />
  謝展清咳了兩聲，臉色還有些蒼白，美夢清醒后總是會頭疼欲裂。祝余瞧他這一副病怏怏的姿態(tài)倒有點像在宮中見過地病美人。

  他干澀的嘴角露出慶幸一笑：“若非順勢而為，我又怎知姑娘給我下毒的真正原因?！?br />
  此話一出，不禁讓人懷疑起來。

  祝余看向他狐疑：“大人知道我給你下毒？”

  “姑娘贈我的香包氣味過于特殊?！敝x展頷首一笑，心中尚有些可惜那香包丟了，再道，“那里頭除了尋常的龍腦香外，還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氣，是蝶夢香，我想是射北望贈予你的?！?br />
  謝展所推測的不錯，他甚至知道此毒是下在香包之中，看來從他拿到這個香包開始，就已經(jīng)起了疑心。

  祝余雙拳微握，眼眸一定問他：“那既然知道有毒，謝大人又為何還要帶在身邊？”

  那香包是從他懷中掉出來的，謝展他，不是傻子。此舉難道只苦肉計為了設(shè)局讓自己暴露？或是還有別的目的……

  謝展努力撐起身子，坐得更直一些，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半點責(zé)怪之意，春風(fēng)拂面的笑意掛在他的臉上，反倒讓祝余忍不住愧疚起來。

  他的語氣像在說起一件尋常的事：“那日我見香包上繡著的猞猁很是有趣，同我養(yǎng)的小白一模一樣，而且看得出這香包姑娘花了不少功夫，不好白白浪費了?！?br />
  就為了這個？為了一個好看的香包？謝展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了多少劑量。

  萬一當(dāng)初她真的心狠，聽了射北望的話，謝展可能真的會死。他還是什么南靖第一人，竟愚蠢到做這種飲鴆止渴的事。

  “你這簡直是兒戲！”祝余也說不清自己怎么了，分明是自己下毒的計劃失敗，卻不知為何對謝展這稀里糊涂的做法有些生氣起來。

  謝展抬眸竟有一些慶幸說道：“好在，姑娘也不是真想我死?！?br />
  謝展自然不清楚，因為這香包中的香丸與方才屋子內(nèi)的蝶夢香混合，他方才差點真死了。

  “謝大人當(dāng)真讓人捉摸不透?！弊Ｓ嗷剡^神來，終于想起方才他的回答，又重新問了一次，“那大人方才的回答，說我是你幼時的好友，可也是在騙我？”

  十歲的謝展，他們之間怎么可能是朋友？

  謝展沉聲低語道：“我沒有騙過你?！?br />
  昏暗的光線下，少年的眼泛起光亮，過往如煙泛起。

  “那日在寒江，姑娘不覺得奇怪嗎？”謝展清澈的聲音在這暗道里回響，將所有的思緒拉回寒江那會兒，他緩緩說道，“柳大壯的樣貌和我很像不是？”

  柳大壯……

  那張臉再次浮現(xiàn)到她的腦海，而于此同時是面前少年的臉。

  兩張臉若是重合在一起……難道說？

  油燈搖曳的火光，照亮她訝然的一張臉，但這個猜測未免太大膽了。

  謝展向前挪了挪身子，直勾勾的眼神盯著她：“那敢問祝姑娘，當(dāng)日你又是用誰的骨相造出這一張臉的呢？”

  她想起自己說的那句：皮相這東西，終會流逝。骨相生得好，才是極好的。

  小時候，在清河她曾遇到過一個骨相極好的小啞巴，成為她的小藥人，陪她一起練摸骨之術(shù)……謝展的十歲，柳大壯的那張臉，眼下所有的事情對上，仿佛只能得出一個答案來。

  暗道的空間不大，呼吸在兩人之間來回轉(zhuǎn)，溫?zé)岢蹦伒卮蛟趦蓚€人的臉上。

  祝余從這些猜測中抽離出來，還是問出了那句：“你，到底是誰……”

  他是誰？他是謝氏家族的少主，應(yīng)是錦衣玉食長大，不可能是小藥人的。

  他與千機處關(guān)系不淺，或許只是為了隱瞞計劃而編造出來的謊言。

  謝展見她癱坐在原地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高大的身影又湊近了一些，那張臉甚至就在眼前。

  他溫聲道：“祝姑娘不是會摸骨嗎？那不如親自確認(rèn)一下。”

  摸骨。

  祝余的眼眸瞪大了。

  ……

  謝展則像是將自己的臉奉上，毫無防備地閉上眼，他本不喜歡這種親昵地接觸，可偏偏這一次卻是他主動提出的。

  一個人的骨相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如果他真的是……

  祝余的手還在顫抖，四周靜謐的環(huán)境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她緩緩將手抬起，雙手輕輕托起謝展的下巴。

  她的手不大，謝展將頭輕輕靠在她的手掌，溫?zé)岬氖中木o貼著他柔軟的臉頰。她垂下眸，聽見自己雜亂的呼吸聲，就好像是自己亂成一團(tuán)的思緒，無法靜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