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一個冬夜，大雪紛飛。與江南滋潤美艷的雪不同，寒江的雪硬朗凄涼。這樣的天氣當(dāng)?shù)厝烁静桓页鲩T，生怕凍死在半路，仰月樓也是早早歇業(yè)。

  直到小廝來報：“胡娘，有人暈倒在咱店門口，咱們是丟遠(yuǎn)點，還是……”

  他們出去時那人身上已蓋著一層銀裝，身體凍得發(fā)紅，嘴里念念有詞。

  胡娘瞧了他一眼，是個趕路的書生，瘦弱得像只貓，眉有動容道：“罷了，五官端正，救活了當(dāng)個賬房也好?！?br />
  一連請了幾日的大夫，那書生也算爭氣，總算恢復(fù)了意識。胡娘自覺自己眼光不錯，書生數(shù)算不錯，做個賬房正好。

  只是他性子有些執(zhí)拗，逢人都會問上一句：“你認(rèn)識柴云嗎？”

  起初她并不知道書生口中的柴云是誰，想著如此心心念念之人定是他的愛人。直到那一夜，書生在擦拭一塊布著裂紋的玉，她才意識過來，柴云便是云娘。

  “你找的是云娘？云娘是你什么人？”秦胡心中忐忑，目光掃過一旁沉睡的孩子，她的身上也掛著一塊同樣的玉。

  書生眸光單純渴求，握住她的肩道：“她是我的妹妹，姑娘可認(rèn)識她？”

  姑娘？胡娘許久未聽到這樣的稱呼了。她生長于大漠，十歲就擔(dān)下仰月樓的生意，來往的客人都喚她胡娘或是店家，還從未有人意識到她也是個姑娘。

  秦胡心中一軟：“云娘她飛升了。”只是淡然一句，本想斷了他的念想。

  可書生卻茫然若失，搖著頭難以置信：“我妹妹是個活生生的人，秦姑娘，你告訴我，人怎可能會飛升？”

  是啊，人怎么會飛升成神呢？秦胡看向一旁的孩子，惻隱之心，讓她做了一件后悔一輩子的事情。

  “你當(dāng)真是她的兄長？”

  柴剛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跪著向前祈求：“是，姑娘是否知道實情，還請告知?！?br />
  秦胡皺著眉，有些難以張口：“你若真要尋她，去沙柳巷的茅草屋看看，她曾住在那里?！?br />
  柴剛感激地磕頭，可他并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云娘的尸體。

  榆樹下云娘的尸身已腐爛得辨不出人形，但這衣物身形就是云娘。

  秦胡瞠目結(jié)舌，她原以為云娘只是離開了寒江，卻沒想到她死在了這里。她想起那個孩子，想起月神廟，殺死云娘的是誰？

  柴剛蓬亂的頭發(fā)兩鬢一夜白了，就這樣面無表情地站了一整夜。

  乍暖還寒，他身子骨本就弱，秦胡實在看不下去了。

  只能站在他面前怒斥道：“你可當(dāng)真是個呆子，讀書讀傻了嗎，我花了那么多銀子救你，你還沒有報答我，難道就要去死？”

  “秦姑娘放心，我不尋死?！睍难蹐远ㄍ钢鴼⒁猓拔矣浀霉媚锏亩髑?，只是我妹妹尸骨未寒，我要找到兇手為她伸冤?！?br />
  胡娘搖頭，他的這條路與尋死又有何異。

  而后，書生講了一個故事。

  故事中的云娘無父無母，打小與兄長相依為命。兄長天資聰慧，乃是縣試第一，卻因照顧年幼的妹妹，放棄科考之路。妹妹堅韌善良，又有手藝，想著要為阿兄賺些銀兩重拾學(xué)業(yè)，便瞞著阿兄到了寒江尋活計。

  半月前，云娘差人送來一封信和一百兩銀錢，他才意識不對勁，趕來這寒江來。

  秦胡看著他可怖的眼神：“你尚且不知兇手是誰，要如何復(fù)仇？”

  “此事定然與月神廟脫不了干系?！睍站o拳頭道，“我?guī)熼L如今是寒江縣令，自有辦法潛入這月神廟?！?br />
  秦胡覺得他太過天真，殺死云娘之人能以神女飛天之說掩蓋真相，說明背后之人定然權(quán)力不小。

  書生潛伏在月神廟三年，終于功夫不負(fù)有心人，讓他找到了線索。

  他尤為激動，徹夜與胡娘講述了老宋身邊的人酒后失言，與他講起當(dāng)年飛天一事。原來，她的妹妹就是被襄王的人打死的。

  “你打算怎么做，殺了襄王？”那可是皇子，他們無權(quán)無勢如何能動得了他。

  柴剛早已不是當(dāng)年的書生，也不愿一直隱忍下去，或許這就是個機(jī)會。他道：“襄王蒙騙百姓多時，以月神之說斂財，我已收集到證據(jù)，讓師父交予巡撫了。”

  秦胡連忙高聲罵道：“你這呆子！你可想過官官相護(hù)，那巡撫又是什么好貨色？何況襄王所謀之事乃是謀逆，此等密不透風(fēng)的事被你們知曉，只會招來殺身之禍?！?br />
  柴剛聽到此話雙眸一愣。他與老縣令從未涉及官場，卻也不知長個心眼子?？h令王實能力突出，為百姓實打?qū)嵏桑蠢碚f早已升遷，可仕途卻屢屢不順，只因他多年來秉持初心，不偽不欺。

  那日，王實官報上級，巡撫嚇得臉色發(fā)青，先是銷毀了他的證據(jù)，隨后打了二十棍丟了出來。被發(fā)現(xiàn)時，還是在一處暗巷，差點就救不回來了。

  柴剛蹙眉怒喊道：“他們光天化日怎敢奪人性命！這還有沒有王法！”

  “這幾日避一避，襄王知曉此事不會放過你們?！焙锒藖硭?，“縣令大人，城中的金瘡藥都賣完了，好在城外不愿有個醫(yī)館，還有最后一瓶。呆子，你來上藥?！?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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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剛應(yīng)聲坐到床側(cè)，他垂著腦袋邊上藥邊愧疚道：“師父，我太過沖動，害了你?！?br />
  王實看向徒兒的臉，滿意一笑：“不是為了你一人，此舉是為了寒江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