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殺人四字，讓秋折桂心虛看向另一側(cè)。她沒想到，如此縝密的計劃竟會被人看破，且看破這個的是個其貌不揚的農(nóng)婦。

  祝余緩緩道來：“那日，練無名故意在大街引起注意，目的就是加入祭祖儀式。祭祀那日，她幾番渲染李氏有冤，再加上謝夫人送去的符水，才令謝珩看上去神神叨叨的?！?br />
  偽裝冤魂纏身此計一舉兩得，一來可擺脫各自的殺人嫌疑，二來讓百姓對李氏之死生疑。

  “而后，戚秀秀出現(xiàn)在謝府外，根據(jù)此前計算好的角度，在火樓上安置好銅鏡。再然后……”

  祝余看向折桂繼續(xù)說道：“謝老爺被銅鏡反射的強光晃傷眼，下意識向右跑去，正好踩中折桂嬤嬤提前準(zhǔn)備好的水，一腳滑倒沖了出去?！?br />
  他們每個人看似只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即便官府追究起來，也不會想到這些。就這樣，他們聯(lián)手讓謝老爺在眾人面前，像是失魂意外墜樓。

  莊惜弱聽到此處，忍不住贊道：“僅憑這些蛛絲馬跡，就能想到這么多，倒是小瞧姑娘了?！?br />
  祝余抬眸看向她溫和的眼問：“所以，如此縝密的計劃，是夫人籌劃的嗎？”

  “不，那都是我的主意！”秋折桂擋在莊氏身前辯解道，“這事和夫人無關(guān)！”

  “好了折桂。”莊惜弱泰然上前，甚至帶著一絲笑意道，“言明的眼光不錯，姑娘能猜到是我，當(dāng)真是厲害?！?br />
  “夫人?！鼻镎酃馃o奈嘆道。

  “明日大仇就可得報，折桂，我們該為此開心才是?！鼻f惜弱如釋重負(fù)一笑。

  祝余不解問起：“戚秀秀是為母親遺愿，折桂嬤嬤大概是為舊主，可夫人，您是為了什么？”

  “是啊，我又是為了什么…”莊惜弱微微昂起頭看向窗外的天。

  “我出自河?xùn)|莊氏名門，但卻是自小被人看輕的庶女，在家中時也常受姐妹們排擠。因而聽聞謝家要招妾，主母便借此由頭將我打發(fā)了?！?br />
  坊間傳聞都說莊氏狐媚弄得家宅不寧，卻不曾想，莊惜弱是被家族逼來謝家做妾室的。

  莊惜弱眼底閃爍著溫情：“第一次見姐姐，是我頭回進(jìn)謝府。她問我為何穿得如此單薄，說我這小臉慘白得教人心疼，就將自己的披風(fēng)披在我身上。那日姐姐的笑容，我這輩子都難以忘懷。”

  折桂嬤嬤抽泣道：“我家主子就是如此聰慧良善之人，待我們也如親人般，與夫人更勝過親姐妹啊。”

  莊惜弱眼中晶瑩道：“是啊，謝珩他軟弱無能，謝家規(guī)矩又眾多，若非姐姐的話，我怎忍得了在這苦悶的謝府過上大半輩子?！?br />
  祝余追問起：“所以夫人，你可知當(dāng)初李氏是如何而死？”

  莊惜弱輕嘆一身走到她面前：“我曾聽到過謝珩與姐姐在屋內(nèi)爭吵，是他逼姐姐離開謝府。可姐姐怎舍得下年幼的言明，只能忍氣吞聲在謝府繼續(xù)看臉色而活?！?br />
  “就是謝珩忘恩負(fù)義！”折桂聽到此處，忍不住激動道，“當(dāng)初謝珩在外游歷，遇到賊寇奄奄一息，若非主子救了他，他早就死了?？伤麉s忘恩負(fù)義，嫌棄主子不是士族貴女，還下毒害死主子！”

  “下毒？”祝余想起折桂此前說的，“嬤嬤當(dāng)日提及嘔吐物，其實早已猜到先夫人是被毒殺？”

  “此前是我故意暗示姑娘主子是中毒而亡，但我并非只是猜測。那日，是我親眼瞧見，主子是喝下了謝珩送來的湯藥，病重不起的?！?br />
  “那當(dāng)時為何不報官？”

  莊惜弱眼角落淚道：“是姐姐不讓，她臨走前拉著我的手同我說，她的死與任何人都沒關(guān)系，她不想言明在仇恨中長大。”

  難怪，謝大人查了多年卻一無所獲。若是知曉自己的父親和家族殺了母親，謝展該如何自處。

  “主子她如此顧念舊情，可那負(fù)心人卻在主子死后，怕當(dāng)年毒殺一事敗露，還將主子她挫骨揚灰！”折桂憤然，淚落兩行道。

  祝余沒想到莊惜弱與李氏是這樣的關(guān)系，更沒想到的是清流謝氏竟真會做得如此絕情。

  “若非他，我姐姐便不會死，那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啊…”莊惜弱潸然，抬起眼露出殺意來，“所以，我要他死，我要他謝家身敗名裂！”

  折桂嬤嬤扶著她，擦著淚道：“夫人，眼下謝家滿門抄斬，主子定會欣慰，咱們?yōu)樗龍蟪鹆耍　?br />
  李雅君真的會欣慰嗎？她的夫君，她的孩子，還有她曾視作家人的妹妹與仆從都將因仇恨而死。

  “不對?！弊Ｓ嗨紒硐肴?，還是心有疑惑，“按你們方才的意思，謝家當(dāng)初是因看不上李氏的身份才逼死她，可你們此前說的是謝家通敵叛國？”

  “我們沒有撒謊！謝家做得壞事還少嘛！”折桂嬤嬤喝道。

  “那這通敵叛國的信是誰發(fā)現(xiàn)的？”祝余追問。

  莊惜弱眼珠一轉(zhuǎn)解釋道：“那西耀的鬼師練無名曾受過姐姐的恩惠，為姐姐的死耿耿于懷多年。她得知我們的計劃，才將這通敵叛國的密信拿出，說要與我們合作?！?br />
  “這信是練無名的？”祝余低眸思慮，微微皺起眉分析道，“她既然是西耀人，是如何拿到這謝家內(nèi)宅的信？”

  莊惜弱冷靜下來也開始生疑，頓了頓回道：“練無名說這封信是從一陰陽商人那里得到的物件，是姐姐生前之物。”

  “陰陽商人向來只取墓中貴重之物，怎會取一封信？”祝余心中疑慮愈發(fā)深了，與之一起泛上來的還有一陣不安感。

  祝余眼眸一閃沉聲道，“夫人，你仔細(xì)想想，那練無名此前可曾帶回來其他什么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