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攏了攏頭發(fā)，趕緊從榻上下來，去迎夷姑。

  夷姑看見她，笑吟吟將手中的匣子遞了過去，“這是我們夫人賞你的，說給姨娘道喜了，還希望柳姨娘早日為老爺開枝散葉?！?br />
  柳如煙一張臉瞬時漲得通紅。

  “昨日我睡不著，便去水榭那邊走了走，后來遇到伯爺......”

  “柳姨娘不用解釋，你能得老爺寵愛夫人只會替你高興，絕沒有責(zé)怪你的意思?！?br />
  夷姑笑著道：“你和韓姨娘都是夫人親自替老爺張羅的，看到你們合了老爺心意，夫人自然也很欣慰?！?br />
  柳如煙這才抬起頭看著匣子里的紅寶石頭面。

  若夫人真是對她不滿，斷然不會賞她這么貴重的頭面。如今能夠賞她這么貴重的頭面，應(yīng)該不會存有惡意。

  她心思放下了些，趕緊道：“那我現(xiàn)在就跟姑姑過去向夫人道謝?！?br />
  夷姑這次沒有拒絕，直接帶著柳如煙穿過雕花月洞門，來到荷香居。

  薛明珠穿著深紫色褙子，正低頭在桌前翻著賬本。

  見她過來，薛明珠合上賬本，笑著朝夷姑道：“快給姨娘看座?！?br />
  夷姑搬了把椅子讓柳如煙坐下，又去端了盤蜜漬玫瑰放在桌上，才去泡茶。

  薛明珠笑著問：“柳姨娘剛進府，也不知吃住習(xí)不習(xí)慣？”

  柳如煙見她和藹可親，一直提著的心也放下了些。

  “府里吃住比我以前不知好了多少，自然是習(xí)慣的?！?br />
  她雙手撫過襦裙兩側(cè)，將手端端正正擺在膝頭，“夫人賞賜的頭面實在貴重了些，真是太抬舉妾身了?！?br />
  “這原是你該得的?！毖γ髦橥媲磅r艷嬌媚的女子，淺笑：“這么多年伯爺都沒有妾室，難得你一來便如了他的意，如今有你們替我照顧伯爺，我自然感激不已?！?br />
  柳如煙不知這話是真是假。

  她從眉州一路流落到平陽，又寄居在表姨那里許多日子，看盡了人情冷暖，并不是那完全不知事的姑娘。

  她只聽說過給人做妾室被主母百般磋磨的，卻從沒有聽過哪家妾室得寵被主母這般對待的。

  若是夫人果真表里如一，這便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她不是那不知道惜福的人。

  夷姑端著茶水過來。

  薛明珠端起青瓷茶盞淺呷了一口，招呼柳如煙：“柳姨娘也嘗嘗這云霧茶，感覺倒是比去年的更清冽些?！?br />
  柳如煙低頭喝了一口，輕輕將茶盞放在桌上。

  又說了幾句閑話，薛明珠笑著對夷姑道：“你將這蜜漬玫瑰包兩份，一份給柳姨娘帶回去，一份讓人給韓姨娘送過去，她們這樣大的年紀正是喜歡吃甜食的時候?！?br />
  柳如煙便知趣的起身道：“那妾身就不打攪夫人做事了。”

  薛明珠笑著點點頭：“柳姨娘自去忙。”

  夷姑一直將她送出門，才將包好的蜜餞漬玫瑰交給她，又拿了一包讓小丫鬟送去西跨院。

  轉(zhuǎn)身折回來時，薛明珠已經(jīng)重新翻開賬本，仔細查看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

  “這月光是茶水的費用就支出了五百兩銀子，他當(dāng)真是連個好點的借口都不想編了？”

  薛明珠的指尖戳在賬冊上，“還有這布料采買，怎么突然多了這么多昂貴的蜀錦？府里近日并未有大型宴會，也沒要做新的服飾規(guī)制，這明顯不合常理?！?br />
  她哼笑一聲，用手指重重地敲了敲賬本，“他還真當(dāng)我這銀子是大水沖來的了？”

  夷姑自然知道夫人嘴里的他便是指的姜衡。

  自從薛明珠嫁進承安伯府，姜老夫人便將掌家之權(quán)交了出來。其實說的好聽是姜老夫人寬厚體恤新婦，說得難聽點，還不就是惦記著薛家的產(chǎn)業(yè)，逼著薛明珠暗中貼補姜家。

  薛明珠素來寬宏大度，倒也并不計較這些銀錢，這十多年來貼補也就貼補了?？山庖蔡^分了些，居然用她的錢養(yǎng)外室不說，還任由外室子害自己兒子。

  這是逼著薛明珠不計較都不成了。

  “夷姑?！毖γ髦榉愿赖溃骸澳闳⑼醯陆衼?，我倒要問問，這銀子他究竟是怎樣花出去的?！?br />
  王德是府里的采買管事，也是姜衡奶嬤嬤的兒子。

  伯府的采買管事算得上是個肥缺，王德時常從中間撈些好處，但礙于姜衡的情面，只要不太過，薛明珠便睜只眼閉只眼算了。

  像今日這樣發(fā)作，還是第一次。

  夷姑出去不多時，便將王德叫了進來。在生意場上浸淫多年，王德一進門便察覺到氣氛不對。

  “夫人，你找我？”王德雙手垂在身側(cè)，畢恭畢敬。

  薛明珠目光深沉，“王德，你負責(zé)采買也有些年頭了，我且問你，這月的茶水費和布料采買費用，為何如此之高？”

  王德強自鎮(zhèn)靜，“這次進了一批頂級的云霧茶，價格要比去往年的茶高出許多。至于布料，是老爺吩咐說要采買些上好的蜀錦，雖然價格高了些，小人也只能照辦了！”

  “好一個上好的云霧茶，那我再問你。”薛明加重語氣：這內(nèi)宅開銷一項又是些什么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