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是相隔幾十里，但大概是眉州地勢比松竹高的緣故，眉州的天氣居然比松竹冷了好些。

  到了下半夜，那輪圓月突然躲進了云層里，原來散布在天際的星辰也被厚厚的云層遮住，空氣中傳來潮濕欲雨的味道。

  一晚上沒有合眼的落英悄悄起身，剛想將窗戶關(guān)上，便聽一道輕柔的聲音傳來，“窗戶不要關(guān)嚴(yán)，留一道縫好透氣?！?br />
  落英轉(zhuǎn)過身，便見姜梨臉朝外望著她的方向。屋里光線很暗，她看不清姜梨的表情，但她聲音清冷，毫無睡夢中醒來的朦朧，估計也是一晚上都沒有合眼。

  “姑娘，估計是要下雨了?！甭溆⑷崧暤溃骸斑@窗戶正對著您，若是吹了風(fēng)，又該頭疼了?！?br />
  “無妨?！苯嬲Z氣平淡，“反正沒有睡著，這風(fēng)吹著還舒爽些?！?br />
  落英便將窗戶留了一條窄縫，讓吹進來的風(fēng)不對著姜梨，這才走了過來，“姑娘睡不著可要喝點水？”

  “我不渴?！苯娴溃骸澳阆人桑挥霉芪摇！?br />
  落英知道她是不想說話，便輕手輕腳走到腳踏上，重新躺了下來。主子睡不著，做丫鬟的自然更不敢睡。

  落英望著外面，想著萬一晏將軍在野外受了傷，被雨淋著可不是更糟糕。這樣一想，落英便暗自祈禱這雨不要下下來。

  但有時候就是這樣，人越怕什么便越要來什么。到了天快亮?xí)r，一道刺眼的閃電劃過黑沉沉的天際，緊跟著悶悶的雷聲便遠遠滾了過來，沒過多久，大雨便撕開夜幕，瓢潑而下。

  涼涼的雨絲從窗戶縫隙中撲了進來，讓屋里染上了濕意。

  姜梨嘆了口氣，干脆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窗外的芭蕉在雨中劇烈搖晃，影子投在窗戶上，搖曳出凌亂的黑暗，讓人憑空生出一絲壓抑。姜梨踩上鞋子，走到窗前，任那風(fēng)裹著冷雨直往身上撲。

  落英嚇了一跳，趕緊起身拿起披風(fēng)給姜梨披上，“姑娘，這風(fēng)也太大了些，婢子把窗戶關(guān)上?！?br />
  姜梨沒有說話。

  落英動作很快的將窗戶一關(guān)，風(fēng)雨立刻便被隔絕在外。

  落英站在窗前聽著外面的風(fēng)聲雨聲，眉頭輕輕蹙了蹙。

  “姑娘，您放心，晏將軍不會有事的?！甭溆芈晫捨浚罢f不定這雨一下，晏將軍便提前回來了?！?br />
  但愿如此吧！姜梨微微嘆了口氣，不自覺握緊腰間的水紋玉佩。

  晏行不是個莽撞之人，若不是有什么突發(fā)情況，定然不會就這樣什么也不顧便不知去向。

  這雨一直下到第二日晌午才停。吃過午飯，姜梨便帶著落英出了客棧。

  雨后的天空藍得沒有一絲雜質(zhì)，但姜梨卻沒有心思賞這雨后景致。城內(nèi)許多地勢較低的地方都積了水，姜梨穿著眉州百姓雨天穿的木屐，趟著水快步往城門方向走。

  城門下十步一崗盡是守城士兵。

  落英陪著笑上前對守城士兵道：“我家姑娘剛到眉州，就想到城門上看看，還望兵爺行個方便?！?br />
  那士兵見姜梨一介女子，又氣度不凡，大致也不會是什么細作，但晏將軍治軍甚嚴(yán)，沒有通行令牌，誰也不敢放閑雜人等上城樓。

  即使是這樣一位看起來全然無害的姑娘也不行。

  他肅容正色道：“這位姑娘，城墻乃軍事要地，非將士不得擅入，還請姑娘止步?！?br />
  姜梨聲音平靜，“我是晏行的親友，兵爺能不能通融一二?！?br />
  “姑娘莫為難我等，”士兵面露難色，“您既然是晏將軍親友，就更應(yīng)該明白軍中規(guī)矩極嚴(yán)?！?br />
  落英還想再說。

  姜梨制止道：“既然如此，落英，我們回去吧！”

  “姑娘......”落英有些不甘。

  眉州城樓修得很高，站在城樓上，可以看見方圓兩三百里外的情景。姑娘想登上城樓，只是希望若晏將軍回來，她能早些看見罷了。

  姜梨抬眸望向城樓頂端，淡淡道：“若是他回來，定然會來見我，我在哪里等著其實都一樣?！?br />
  姜梨剛轉(zhuǎn)身要走，身后便傳來一道醇厚的男聲，“姜姑娘?！?br />
  姜梨轉(zhuǎn)過身，“靳大夫。”

  靳長川對士兵擺了擺手，“姜姑娘是自己人，她想上城樓不必阻攔?！?br />
  靳長川一直跟在晏行身邊，他說的話定然是有些分量。

  士兵們連忙應(yīng)聲放行。

  姜梨謝過靳長川，提著裙擺一步一步踏上城墻的石階。

  城樓風(fēng)很大，吹得她鬢發(fā)有些凌亂。姜梨扶著城垛，極目遠眺。

  西北方向是連綿的山地，雨后云霧繚繞，根本望不見盡頭。她身姿筆直地站在城墻上，目視著那片云霧。

  晏行，你定然會平安回來的是不是？眉州之戰(zhàn)那么險的困境你都闖過來了，這一次一定也沒有事的是不是？

  城墻上，姜梨望眼欲穿。城內(nèi)的將軍府內(nèi)，王復(fù)背著雙手，在室內(nèi)來回踱了幾圈，停住腳步，“靳大夫，你也知道，如今眉州剛剛收回，還未穩(wěn)固。若是夷族反撲而來，你我當(dāng)如何？”

  “軍中不可一日無將，若是當(dāng)真夷族卷土重來，你能去領(lǐng)兵打仗，還是你以為老夫能夠領(lǐng)兵御敵？”

&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