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林祎已經(jīng)沒有力氣抬頭，他望著姜梨，似有千言萬語，卻又說不出一句話。

  姜梨步子沉重的走到他身邊站定，風(fēng)卷起她的裙擺，看在林祎的眼里如同翻卷的水浪。

  “我做了一個(gè)夢，夢里是我對不起你，”林祎閉了閉眼，艱難地喘息著道：“這一次，我們兩清了?！?br />
  姜梨安靜的望著他，不發(fā)一言。

  林祎似乎想笑，但他剛一揚(yáng)唇，卻因?yàn)槌兜絺谌滩蛔≥p哼了一聲。離開松竹村后，他不敢回平陽，身上沒有路引也無處可去，只得繼續(xù)躲在林子里。

  昨晚上他突然做了一個(gè)奇怪的夢。夢里他與姜梨結(jié)為了夫妻，姜梨助他考上了狀元，只是最后他背棄了她。

  林祎目光開始渙散，若是還有來生，他一定不會背棄她的，一定！

  姜梨望著漸漸失去生氣的林祎，眼眸低垂，看不出情緒。

  “姑娘，林先生是救婢子才死的?！甭溆⒉恢f什么好。在這之前，她還暗恨林祎在大覺寺的路上害自家姑娘，但現(xiàn)在他替她擋了一刀，她不知道該繼續(xù)恨他還是該感激他。

  “他本來就欠我一條命，”姜梨道：“他自己也說過，兩清了?！?br />
  李旺與何大何二解決完幾名夷兵，回到姜梨身邊。

  “姜姑娘，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得盡快離開?！崩钔┝搜鄣厣系牧值t，低聲道。

  “好，”姜梨聲音平靜無波：“找個(gè)干凈的地方，將林祎埋了吧?！?br />
  “姑娘……，”落英看向姜梨，“婢子去附近找塊平整的地?！?br />
  姜梨點(diǎn)了點(diǎn)頭。

  李旺讓何二守著姜梨，自己與何大到落英找的林間挖了個(gè)坑，將林祎葬了。

  馬車重新啟程，這次再無人說話。秋日的風(fēng)穿過車廂縫隙，帶著些許涼意，姜梨望著窗外，神色沉靜得像一潭深水。林祎死了，林依蕓和姜瑾軒也都死了，前世的不幸今生終于再也不會有了。

  姜梨輕輕吁了口氣，抬眸望著天際。湛藍(lán)如鏡的天空，幾朵閑云散落其間，讓人莫名放松下來。

  走了約莫一個(gè)時(shí)辰，終于到了眉州。

  城墻上，大夏的旗幟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城門處有士兵值守，正逐一檢查進(jìn)城的人。

  李旺勒住馬頭，隔著窗道：“姑娘，到眉州了?！?br />
  姜梨掀開車簾，望著城門點(diǎn)了點(diǎn)頭。

  離晏行越近，心里那點(diǎn)滯澀漸漸散了。她掀開車簾，含笑道：“辛苦李護(hù)衛(wèi)了，一路風(fēng)塵，我們先去找個(gè)地方下榻稍作休整，再去見晏行也不遲?！?br />
  跟在姜梨身邊這些日子，李旺已經(jīng)摸清了姜梨的脾性。他也不反駁，只想著等安置好姜姑娘，自己便先去見公子。以自家公子對姜姑娘的看重，肯定會親自過來迎接。

  馬車緩緩駛?cè)氤情T，街道兩旁已有百姓出來做些生意，雖然比不得以往的熱鬧，百姓卻總算重獲安寧。

  落英看著這一切，眼眶微紅：“姑娘，眉州百姓們都好好的?！?br />
  “嗯。”姜梨彎了彎唇，這是今日以來，她第一次露出真切的笑意，“阿行做到了。”

  李旺曾經(jīng)跟著晏家軍在眉州住了十多年，對眉州自然是十分熟悉，他很快找了一家清靜的客棧，把姜梨安置好。

  “姑娘，這里雖然僻靜，但好在沒有被夷族糟蹋，”李旺等著姜梨下了馬車，將她往客棧里面引，“你先歇息一陣，再吃點(diǎn)東西墊墊肚子，我先去跟我家公子知會一聲?！?br />
  姜梨知道他是迫不及待想要去見晏行，也不攔著，只笑著點(diǎn)頭道：“你讓你家公子先忙手頭的事，等忙完了我再去與他見面。”

  李旺答應(yīng)一聲，又囑咐何大何二幾句，才轉(zhuǎn)身出了客棧。

  落英將行李歸置妥當(dāng)，又打來熱水讓姜梨盥洗。

  “姑娘，要不要換件顏色鮮點(diǎn)的衣裙？”落英捧著一件亮粉色的襦裙過來，那是薛明珠從云溪送來的，料子柔軟，還繡著折枝薔薇。

  姜梨鞠了一捧溫水洗了臉，用帕子擦干，顯得整個(gè)人清爽了些。

  “就這件吧，看著喜慶一些?！彼舆^衣裙，自己換上。

  落英雖知自家姑娘容色傾城，但看她換上這身衣裙，仍怔然失神。

  “姑娘，你長得這樣美，難怪種的花都比別人種的好看呢！”

  姜梨看著她的樣子有些好笑，這丫頭怕是被錦兒帶歪了，如今說起話也跟錦兒一般，沒羞沒臊起來。她坐在梳妝臺前，將頭發(fā)放下來重新攏好，“這大半日沒吃東西，你難道不餓？我倒是餓了?！?br />
  落英這才笑著趕緊道：“婢子這就去廚房看看，有什么吃的?！?br />
  眉州軍營。

  李旺一進(jìn)營門，便覺出不對。按說眉州剛收復(fù)，軍營該是一派振奮模樣。可此時(shí)軍中將士神色凝重，腳步匆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

  他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向中軍大帳。帳外站著兩名親兵，見他過來，連忙上前阻攔：“李護(hù)衛(wèi)，靳將軍和王大人在帳內(nèi)議事，不便打擾?！?br />
  “我有要事見公子！”李旺沉聲道。

  話還沒說完，帳簾“唰”地被掀開，靳長川走了出來。他一臉疲憊，眼底布滿紅血絲，見了李旺，只是沉著臉一言不發(fā)。

  李旺心里一沉，上前道：“靳大夫，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