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虞珂坐姿端正，擺出洗耳恭聽的架勢。

  秦淵面對著這么一個乖巧的小姑娘，話到嘴邊，又是一哽。

  他稍稍往旁側(cè)移開視線：“去年中秋宮宴期間，出了一件事，先皇后宮中的一個灑掃宮女投湖自盡了?！?br />
  “按理說，宮里的宮女太監(jiān)，每年都會有幾個死于非命的，這不算什么新鮮事?！?br />
  “但此事蹊蹺就蹊蹺在……”

  “去年氣候反常，涼風(fēng)下來的晚，中秋宮宴擺在戶外的暢音洲。”

  “這個宮女冒大不敬之罪，選在陛下主持宮宴期間投湖，死在了暢音洲邊上?！?br />
  “此事被視為不吉，尸體當(dāng)即先被拖走，目睹的人不算多，又兼之只是個小宮女的死，也沒幾個人過分在意，事情便沒怎么傳開?！?br />
  “因為沖撞到了陛下面前，事后是奚公公親自帶人去查的，看見的人都說她是自己投的湖，但仵作驗尸卻發(fā)現(xiàn)，這個溺死的宮女已然懷有兩個多月的身孕。”

  說到此處，秦淵偷瞄了虞珂一眼。

  就看小姑娘眉頭微微蹙起，依舊一副認(rèn)真聆聽模樣。

  確定她沒有被嚇到，秦淵又頗是不自在的咳了一聲，方才繼續(xù)說道：“這種事，在宮禁森嚴(yán)的內(nèi)宮幾乎不可能發(fā)生，為此陛下還下令徹查了一遍后宮和御林軍。”

  “雖然也揪出幾件宮女太監(jiān)對食還有宮女和侍衛(wèi)私相授受的違禁之事，卻沒查到和那個宮女有關(guān)的線索?！?br />
  “最后，那件事就成了無頭公案，不了了之?！?br />
  虞珂沉吟：“去年中秋，我們家還在為祖母守喪，不曾進宮赴宴?！?br />
  本來就是一件丑事，沒有大范圍傳播開，再加上自家閉門謝客，沒聽到絲毫風(fēng)聲，并不奇怪。

  而虞珂，她雖然今年中秋宮宴是第一次進宮，對宮里的規(guī)矩和禁忌，華氏早把她們姐妹嘮叨的耳朵起繭子了。

  一般來說，能進出內(nèi)宮的男子，便是負(fù)責(zé)內(nèi)宮巡衛(wèi)的御林軍和給皇帝以及后妃看病的太醫(yī)。

  太醫(yī)出入內(nèi)宮，都有明確路線，來去之前還要在太醫(yī)院專門做好記錄，但凡耽擱的時間久些，立刻就會被盤問追查。

  至于朝臣——

  皇帝處理政務(wù)多數(shù)是在前朝御書房，雖然也有特殊情況，比如皇帝身體抱恙需在寢宮休養(yǎng)，又急需傳召朝臣議事，這些人便會由專人傳旨，帶過去，議事完畢再送出來。

  這么算下來，的確是夜里巡邏的護衛(wèi)才能鉆這個空子。

  “聯(lián)系虞大小姐和陶三姑娘的人際關(guān)系，最近本王特意查了一下?！鼻販Y也有些避諱和虞家人私下接觸，所以并不繞彎子，“去年六月初，是我高祖父的百年冥誕，陛下除了帶百官去皇陵祭拜并且守孝三日外，還命人在他和先皇后以前的寢宮特設(shè)了一月的靈堂供奉。”

  虞珂懂了，直接起身：“知道了，勞郡王爺費心，臣女會如實轉(zhuǎn)告長姐的?！?br />
  這就走了？這么干脆的嗎？

  秦淵一愣，有些茫然的跟著起身，虞珂已經(jīng)走出亭子。

  突然想到什么，她又回頭，好奇追問：“去年中秋那會兒，我記得郡王爺您人也還在建州城呢，怎么對宮中秘事如此清楚的？”

  雖然她表情一如既往的乖巧恬靜，眸光清澈，仿佛十分懵懂的模樣，也改變不了她這是在質(zhì)疑并且套話的事實。

  秦淵無奈，含混道：“本王出身皇族，在宮里有些門道，不是正常的嗎？”

  這個人的存在感實在不高，經(jīng)常會叫人忘了他是皇帝親皇孫的事實。

  雖說在皇家，是先論君臣，再論父子的，可嚴(yán)格說來，秦淵叫皇帝一聲皇祖父，皇宮雖然不能算是他家，至少也該算是親戚家。

  至于他所謂的關(guān)系和人脈嘛……

  撫養(yǎng)他長大的寧國長公主！

  虞珂短暫思索，便了解到其中關(guān)竅。

  小姑娘乖巧笑笑：“多謝郡王爺替我們解惑?！?br />
  然后，便帶著石竹，悠悠然走了。

  秦淵站在亭子里，目送，許久之后，方才意識到什么，一聲輕笑：“鬼精靈的小丫頭！”

  宴會快要散場，他也沒磨蹭太長時間，只和虞珂拉開一點距離，又刻意繞了另一邊路，和對方一前一后回去。

  華氏見她一個人回來，不由的緊張：“瑾姐兒呢？”

  虞珂為了不叫秦淵看自家長姐的熱鬧，直接把秦淵引開了，并不知道后面的事。

  她見宣睦已經(jīng)回來，也是不由的一急。

  恰巧莊林趕到，客氣拱手作揖道：“虞二夫人，虞大小姐讓轉(zhuǎn)告您一聲，說她不勝酒力，先行出府，在馬車上等您和兩位姑娘?！?br />
  華氏等人齊齊松一口氣，果斷起身告辭。

  彼時，府外馬車上。

  虞瑾緩了好一會兒才重新冷靜，若無其事推開車門問石燕：“方才宣世子最后說什么了？”

  石燕：……

  石燕表情一言難盡，遲疑盯著她。

  虞瑾頓時又開始心虛：“那會兒我在琢磨別的事，有點走神，沒太聽清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