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裴湛帶著助理來了接。

  是因為昨天晚上，時老偷偷打了電話給他，特地來早了，不讓他們久等。

  行李一件件地往車?yán)锇?，妥?dāng)后，老中醫(yī)便把裴湛叫到一旁，囑托了一句：“清玥這孩子的性子你也知道，倔是倔，心還不沉，但是個善良的孩子，回滬城后還要麻煩你幫我們看著她一點(diǎn)?！?br />
  淡薄的日光打在他花白的發(fā)上，蒼老眼眸里盛滿了對外孫女的不放心。

  裴湛寬慰道：“清玥是我妹妹，我會照顧好她，你們不用擔(dān)心?！?br />
  然，回頭一看，就見自己妹妹選了副駕的位置，坐了上去。

  看得出來，她想要避免和他交流，也抗拒和他坐后面。

  “那我們先走了，你們照顧好身體?！迸嵴慷Y貌告別后，便坐入了后座。

  從他這個方位看，只能看到她的衣角。

  果不其然的，這一路上她一句話都沒說。

  登機(jī)后，即便位置相鄰，妹妹不是裝睡假寐，就是往窗戶外面看。

  裴湛點(diǎn)了幾樣她愛吃的茶點(diǎn)放她桌面，隨后默默打開了電腦辦公。

  專注之時，聽見她問了句：“奶奶這些年是不是身體不好？”

  裴湛側(cè)目看向了那張清冷的側(cè)臉，疑惑問：“奶奶怎么了？”

  回應(yīng)他的是一片沉默。

  他耐心對她道：“這些年我都在英國，前段時間才回國，沒聽家里人說過奶奶身體不好，在家的時候奶奶精神挺好的?！?br />
  裴清玥淡聲問：“爸爸今天會在家嗎？”

  “爸現(xiàn)在不住家里，有要事才回一趟，不出差的話，通常情況下在公司?！?br />
  話落，一片寧靜。

  那張白皙流暢的臉，靜得像詩。

  盡管她把情緒藏了起來，他還是一眼就能看透她，比如，她一緊張、或者沒有安全感的時候就喜歡捏著自己的裙邊。

  這個習(xí)慣，從小到大都沒有變過。

  自她母親離世、他進(jìn)了裴家之后，她每天都要鬧一次，每天都要挨父親的打。

  有一夜，他偷偷溜進(jìn)了她的房間，給她抹藥。

  小小的身軀蜷縮在被窩里，像是被人生生一根根拔斷了刺的刺猬，被訓(xùn)得溫順，遍體都是鞭傷。

  高燒時，嘴巴里還喊著別打她，要媽媽回來。

  那是他見過，最脆弱的她，可憐得讓人心疼。

  后來，她外公把她接走，家里的紛爭才漸漸平息下來。

  所以他清楚地知道，她對父親是恐懼的，聽說她上一次離家前，還跟父親鬧了矛盾。

  ……

  從京韻胡同跨越到繁華璀璨的滬城只用了三個小時的時間。

  下了飛機(jī)，果見派了人來接機(jī)，四輛車一路上沒人敢插進(jìn)來，直直地開往城西的豪華法式別墅。

  早在父親成婚時，便分了家，這里正是他們爺爺奶奶住的地方。

  到家后。

  裴清玥在傭人管家的迎接下進(jìn)了屋。

  偌大客廳里，兩位衣著雍華的老人家安靜坐在沙發(fā)上，一個看報，另一個戴著老花鏡串著珠寶。

  聽到走進(jìn)來的聲響，不約而同抬頭看向門口。

  見孫女的身影，老太太立即展露出笑顏，高興地迎了上去，“清玥，我的孫女終于回來了?！?br />
  裴清玥乖巧喊人。

  她扶住老人家，關(guān)懷問：“奶奶，您頭還疼嗎？看過醫(yī)生了嗎？”

  老太太搖頭，“沒事，已經(jīng)不疼了，都一點(diǎn)多了，我們先吃午飯吧?！?br />
  知道他們會回來，她早就吩咐家里的傭人，張羅了一桌豐盛的菜。

  四人齊齊坐上桌，焦點(diǎn)都在裴清玥一個人身上，說著一些日?，嵥橹?，因為太久沒見，格外能聊。

  老太太氣色好，生龍活虎的，裴清玥嚴(yán)重懷疑她昨天裝病騙她。

  但，并沒有挑破。

  老爺子卻是一本正經(jīng)地吃著飯，時不時也跟著笑一笑。

  空氣安靜下來時，他忽然問裴湛道：“你爸知道清玥回來了嗎？”

  裴湛應(yīng)道：“還沒來得及告訴他。”

  老爺子皺了皺眉，沉聲道：“你這個當(dāng)哥哥的，帶自己妹妹回來，怎么都不跟家里人說一聲?！?br />
  裴湛無話。

  空氣中無形中有股隱隱的壓迫力彌漫，除了妹妹，老爺子對誰都這樣疏冷肅穆，他早就習(xí)慣。

  老爺子又問：“你妹妹的房間派人打掃好了嗎？”

  “妹妹的房間每天都有人打掃?！?br />
  “明后兩天，找個時間帶你妹妹去外面轉(zhuǎn)轉(zhuǎn)，買點(diǎn)衣服首飾，去哪玩都行?！?br />
  裴湛看了眼妹妹的臉色，應(yīng)了一聲：“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