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林清醒來時，發(fā)現(xiàn)新婦仍在懷中安睡。她呼吸勻長，羽睫在眼下投下淺淺的陰影，唇角還帶著一絲甜笑。林清凝視片刻，小心翼翼地將手臂從她頸下抽出，又仔細(xì)掖好被角，這才輕手輕腳地起身。

  他熟練地穿上常服，正對鏡束發(fā)時，聽見身后傳來窸窣聲響?；仡^一看，崔釉棠已坐起身，揉著惺忪睡眼問道：“表哥，你怎么起得這樣早？”

  林清放下玉簪，走到床邊坐下，輕撫她睡得微紅的臉頰：“不早了，都快到巳時了。”

  “什么？”崔釉棠驚得睜大雙眼，慌忙掀被下床，“表哥怎么不早些叫我？今日還要給長輩敬茶呢！”

  “無妨的。”林清笑著替她理了理寢衣的領(lǐng)子，“大哥、二哥成親時，第二日也都起得晚。咱們又不住在一處，母親不會怪罪的?！?br />
  崔釉棠嬌嗔地瞪了他一眼，忙喚丫鬟進來伺候梳洗。兩個大丫鬟手腳利落地為她穿上海棠紅纏枝蓮紋褙子，梳了個端莊的圓髻，簪上一支赤金點翠步搖。

  待二人收拾停當(dāng)?shù)巧像R車，不過半刻鐘便到了林府?；◤d里早已坐滿了人，張老夫人與崔夫人端坐上首，林澤、林涵、林淡夫婦分坐兩側(cè)，連黛玉也特意告假，正捧著茶盞笑吟吟的看著新嬸子。

  崔釉棠深吸一口氣，從丫鬟手中接過茶盞，恭恭敬敬地跪在蒲團上：“祖母請用茶?！?br />
  她話音未落，張老夫人已笑著接過茶盞，輕輕抿了一口便放在一旁，拉著她的手道：“好孩子，快起來?！闭f著從錦盒中取出一支羊脂白玉簪，玉質(zhì)溫潤如凝脂，簪頭雕成一朵半開的玉蘭，“這簪子還是我出嫁時的嫁妝，如今傳給你，愿你們夫妻和睦，百年同心?！?br />
  接著輪到崔夫人。

  因林棟遠(yuǎn)在揚州，崔釉棠直接向姑母奉茶：“母親請用茶?！?br />
  崔夫人眼中閃著淚光，接過茶盞時指尖微顫。

  她飲罷茶，先將一個厚厚的紅封放在茶盤上，又取出一串櫻桃紅的南紅瑪瑙手串親自為侄女戴上：“這手串是前年在靈隱寺開過光的，保佑你們夫妻平安順?biāo)?。?br />
  看著侄女已梳起婦人發(fā)髻的模樣，崔夫人不禁感慨萬千。

  大兒媳唐蔓端莊持重，二兒媳江挽瀾英氣爽利，如今三兒媳釉棠溫婉可人，不知將來老四會娶個怎樣的姑娘？

  敬茶禮成后，眾人移步偏廳用膳。

  江挽瀾特意安排了一桌蘇州風(fēng)味的早膳，有蝦肉小餛飩、蟹粉湯包、桂花糖藕，都是崔釉棠素日愛吃的。

  三日后回門，因崔家眾人暫住林府，這回門禮倒顯得別具一格。

  崔老爺和陸夫人在得了崔夫人應(yīng)允后在西花園水榭設(shè)宴，林清夫婦到時，但見曲水流觴，絲竹聲聲，竟比正經(jīng)回門還要熱鬧幾分。

  陸夫人拉著侄女的手細(xì)細(xì)端詳，見她氣色紅潤，眉目間洋溢著幸福，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崔老爺則與林清在亭中對弈，翁婿二人相談甚歡。

  此后數(shù)日，崔釉棠晨起在林清府中打理家務(wù)，午后便到林府陪伴長輩，倒真應(yīng)了“日日回門”的趣談。

  直到崔家人啟程返蘇，這對新婚夫婦才正式開始他們的二人生活。

  每當(dāng)回憶起這段時光，崔釉棠總會覺得，自己大概是世上最幸福的新嫁娘。

  ――

  東平郡王府，繡樓內(nèi)燭影搖曳。

  這幾日，江婉濘總是獨坐窗前，纖指輕輕摩挲著一本泛黃的古籍。

  林清大婚的熱鬧過后，她出閣的日子也愈發(fā)近了。

  望著這本外祖父留下的《農(nóng)桑通考》，她終于下定了決心。

  "不能再等了。"她輕聲自語。

  母親曾囑咐待周維有求于林淡時再獻(xiàn)上此書，可這些時日研讀下來，她深知書中記載的農(nóng)事要訣關(guān)乎國計民生，不該淪為討價還價的籌碼。

  這日恰逢林淡休沐，江婉濘鄭重遞了帖子過府。

  林淡夫婦在花廳接待時，江挽瀾還以為是周維惹了妹妹不快，忙拉著妹妹的手問道："可是周維那小子欺負(fù)你了？"

  "二姐多慮了。"江婉濘淺淺一笑，從錦匣中取出那本用藍(lán)布仔細(xì)包裹的農(nóng)書，"今日來，是想請姐夫看一件東西。"

  她將書冊輕輕推至林淡面前："這是外祖父畢生心血所著的《農(nóng)桑通考》。外祖父曾考中秀才，中年時專注農(nóng)事，走遍大江南北，將所見所聞、所思所悟盡錄于此。"

  林淡起初只是隨意翻閱，待看到"稻種異株相配，可得良種"這一章時，瞳孔驟然收縮。書中不僅提出了類似后世雜交水稻的概念，更詳細(xì)記載了各地稻種特性，甚至對雜交育種的方法做了初步推演。

  他深吸一口氣，指尖微微發(fā)顫："婉濘，你可知這本書的價值？"

  "我仔細(xì)讀過。"江婉濘正色道，"若書中所載得以實現(xiàn)，天下百姓或許再不用受饑饉之苦。"

  "既知如此珍貴，為何還要獻(xiàn)出？"林淡凝視著她。

  江婉濘目光澄澈："此書在我手中，不過是一冊故紙。但在姐夫手里，外祖父的理想或許真有實現(xiàn)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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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想親手完成外祖父的遺志？&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