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救命稻草
賈璉得了父親和妻子的主意,心里踏實了大半。鳳姐動作極快,次日便回了趟娘家,找王子騰運作。王子騰正為鹽引案牽連甚廣、自己也需撇清關(guān)系而煩憂,聽鳳姐隱晦提及賈政可能又有麻煩,又想到外甥賈璉確實需要個正經(jīng)差事遠(yuǎn)離是非,便爽快應(yīng)承下來。不過幾日,戶部一個管理地方錢糧冊檔的七品閑差便落到了賈璉頭上,雖無甚油水,卻勝在清貴安穩(wěn),且需即刻赴任。
賈璉得了信,立刻稟報賈赦。賈赦心領(lǐng)神會,親自去了賈母房中。
“母親,”賈赦難得擺出幾分肅容,“兒子思來想去,璉兒這趟揚州,去不得了?!?br />
賈母正懨懨地歪在榻上,聞言猛地坐直:“去不得?為何去不得?我的話也不管用了?”
“母親息怒,”賈赦忙道,“非是兒子忤逆。實在是南邊情形不對。林妹夫剛在鹽政上立了大功,風(fēng)頭正勁,圣眷正隆。他那嬸娘崔氏,聽說也是江南望族出身,極有手腕。璉兒前番去,已是碰了硬釘子,連如海的面都沒正經(jīng)見著,就被一個內(nèi)宅婦人連削帶打地撅了回來,還落了個‘不懂規(guī)矩’、‘居心叵測’的名聲。這臉面,咱們榮國府丟不起第二次了?!?br />
他頓了頓,見賈母臉色陰沉卻未立刻發(fā)作,便繼續(xù)道:“再者,那崔氏的話雖刻薄,細(xì)想?yún)s也不無道理。妹妹新喪,熱孝未過,咱們就急著去接外甥女,傳出去,外人只道咱們賈家不通人情、不顧禮法,更甚者,怕是要疑心咱們惦記林家孤女的產(chǎn)業(yè)!這名聲,母親您最重清譽,豈能沾污?”
賈母被“惦記產(chǎn)業(yè)”四個字刺了一下,又想起賈璉說的崔夫人毫不留情的指責(zé),臉色更加難看,卻一時語塞。
賈赦察言觀色,趁熱打鐵:“還有一樁更要緊的。兒子聽璉兒說,那林如海最后放話,若再去糾纏,便要‘按律行事,不講情面’!母親,他如今是簡在帝心的能臣,手握實權(quán),咱們雖頂著國公府的名頭,可畢竟……畢竟只是個空架子了。若真惹惱了他,他尋個由頭參咱們府里一本,或是給二弟使個絆子……二弟如今在工部,聽說前頭的虧空剛補上,又似乎被什么別的事牽連,正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時候,可經(jīng)不起半點風(fēng)浪了!”
最后這句話,精準(zhǔn)地戳中了賈母心底最深的憂慮。她可以不顧自己的面子,卻不能不顧賈政的前程,那才是賈府真正的命根子。賈母用眼睛死死盯著賈赦:“你說什么?政兒……又怎么了?”
賈赦故作猶豫:“這個……兒子也只是風(fēng)聞,做不得準(zhǔn)。但無風(fēng)不起浪,母親還是謹(jǐn)慎為上。此時與如海硬碰,實非明智之舉啊。為了一個外孫女(他刻意加重了這三個字),賭上咱們闔府的前程,值當(dāng)嗎?”
“值當(dāng)”二字像重錘砸在賈母心上。她頹然靠回引枕,半晌無言。王夫人侍立一旁,指尖深深掐進掌心,面上卻適時地露出憂慮之色,低聲道:“老太太,大哥說得在理。外甥女雖好,終究是林家的姑娘。林姑爺既已發(fā)話,又有崔夫人主持內(nèi)務(wù),想必定會妥善安排。咱們……咱們強求不得,反倒傷了親戚情分,更可能禍及老爺。不如……從長計議吧?!彼匾鈴娬{(diào)了“禍及老爺”。
賈母閉上眼,長長地、沉重地嘆了口氣,仿佛一瞬間被抽干了所有力氣。再睜眼時,那點執(zhí)拗的火光已然熄滅,只剩下深不見底的疲憊和一絲被強行壓下的怨懟。她無力地?fù)]揮手:“罷了……罷了!璉兒……差事要緊,讓他去吧。玉兒的事……容后再議?!?br />
賈赦心中暗喜,面上恭敬應(yīng)下:“是,母親深明大義。兒子這就去安排璉兒赴任之事?!?br />
賈璉得以脫身,帶著幾個小廝心腹,幾乎是逃也似地離開了京城這個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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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另一邊賈政府中的焦灼卻并未因賈璉的離開而緩解半分。
書房中,賈政背著手在書房里踱步,如同困獸。他面前站著僅剩的兩個心腹清客單聘仁和程日興,兩人臉色也都不好看。
“老爺,”單聘仁壓低聲音,滿是憂慮,“北靜王府那邊……昨日已被執(zhí)金衛(wèi)徹底圈禁了。闔府上下,只留了幾個老仆看守門戶,連采買都不許。這……這雷霆手段,前所未有??!”
賈政腳步一頓,額角滲出細(xì)密的冷汗。北靜王水柏,昔日何等尊榮煊赫,與自己詩詞唱和、引為知己,更曾多次暗示結(jié)盟之意。自己雖未明著投靠,卻也收過幾件價值不菲的“雅玩”,更在鹽引之事上,曾受其所托,向幾位江南官員遞過“問好”的信函。如今水柏倒臺,那些信函……會不會成為催命符?
“可曾……牽連出什么?”賈政聲音干澀。
程日興接口道:“目前還未聽說有官員因此落馬。但鹽引案還在深挖,圣上震怒,要求徹查到底。老爺,咱們……咱們府上之前那筆虧空,雖說是補上了,可來源……終究經(jīng)不起細(xì)查??!萬一有人借題發(fā)揮,把咱們和北靜王那點瓜葛翻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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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政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眼前陣陣發(fā)黑。他扶住書案才勉強站穩(wěn)。“悔不當(dāng)初……悔不當(dāng)初??!”他喃喃道,充滿了恐懼和懊悔。
“老爺,當(dāng)務(wù)之急,是得尋個強有力的靠山,至少得讓上面知道,咱們府上,是站在‘對’的那一邊的?!眴纹溉始鼻械卣f。
“靠山?”賈政苦笑,“如今滿朝文武,避嫌尚且不及,誰還敢沾手這燙手山芋?王子騰?他自身怕也難保干凈,豈會為我出頭?”
“老爺,現(xiàn)成的最硬的靠山,不就在南邊嗎?”程日興提醒道,“林姑老爺?。∷墒怯H手掀了揚州鹽商蓋子、立下大功的人!圣上親口嘉獎,升了官,圣眷正濃!若得他……哪怕只是他一句話,表明老爺您與他乃是至親,絕無參與鹽引不法之事,這分量,抵得上旁人千言萬語!”
賈政的眼睛猛地亮起,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對!對!怎么說他也是我妹婿!我們是一家人!”他激動地幾乎語無倫次,“只要他肯替我說句話……只要圣上知道我與如海的關(guān)系……”
“正是此理!”單聘仁連忙附和,“親妹婿立下大功,親家兄長自然也是忠君體國的。此乃人之常情,圣上必能體察。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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