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又被算計了
時值冬月,蘇州城已漸漸浸透了冬日的寒冽,往日喧囂的青石板街上,行人皆裹緊棉襖匆匆而過。他們呵出的白氣如輕煙般升騰,轉(zhuǎn)瞬便消散在呼嘯的冷風(fēng)中。河畔的垂柳褪去了昔日的蔥蘢,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條低垂著,偶爾幾片殘葉掛在枝頭,在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恰似美人遺落的絨花,透著幾分孤寂與凄美。
河面上覆著一層薄冰,船家撐篙前行時,冰層發(fā)出“咔嚓”的脆響,碎冰隨著水波緩緩蕩開,在冬日的陽光下閃爍著細(xì)碎的銀光。街邊的茶肆內(nèi),炭火噼啪作響,銅壺里的水歡快地翻滾著,濃郁的茶香與糕餅的甜膩氣息交織在一起,順著門縫、窗縫飄到街上,引得路過的行人頻頻駐足張望。
盡管眼前是一片蕭瑟的冬日景象,但對于剛踏入蘇州境內(nèi)的忠順王爺而言,一切都充滿了新鮮感。不知哪家園子里綻放的臘梅,在寒風(fēng)中送來陣陣暗香,還夾雜著灶上蒸糕的糯米香氣,這奇妙的味道交融在一起,讓他一時竟分辨不出究竟是花香,還是人間煙火氣。巷子深處,小販挑著擔(dān)子,悠長的吆喝聲在街巷中回蕩:“賣——糖粥哎——”王爺聽聞,饒有興致地派人去買了兩碗。
天色漸晚,暮云沉沉地壓下來。臨河的窗子里,一盞盞燈火次第亮起,溫暖的光芒倒映在河面上,碎成點點金波,隨著流水輕輕晃動,如夢似幻。忠順王爺終于抵達(dá)了元和縣縣衙。
林棟升任后,蕭承炯也隨之步步高升,成為了元和縣的知縣。因妻子兒子都留在京城,孤身一人的蕭承炯在升任知縣后,便搬到縣衙居住。此時,他正率領(lǐng)縣衙眾人在二堂門口等候王爺。之所以選擇在二堂迎接,是因為他爹來信稱此次是微服出行。
站在蕭承炯身旁的主簿大人——如今已升任縣丞,此刻仍覺得恍若夢境,難以相信自己竟能親眼見到親王。在親王世子手下做事已然是件不可思議的事,如今還能得見王爺真容,他心中暗想,就算此刻死去,也再無遺憾了。
眾人請安過后,十分識趣地紛紛退下,將空間留給王爺和知縣大人。忠順王爺滿心期待與兩年多未曾謀面的兒子敘敘舊,可話還沒說上三句,變故陡生。只見一道人影如鬼魅般從天而降。
“卑職隱九叩見王爺?!鄙碇也奸L衫的隱九單膝跪地,恭敬行禮,可眼神中卻暗藏戒備,時刻留意著王爺?shù)囊慌e一動,生怕這位脾氣暴躁的王爺一怒之下,將手邊的茶杯砸過來。
忠順王爺先是一愣,隨后緊閉雙眼,緩了好一會兒才睜開,又仔仔細(xì)細(xì)打量了隱九好幾遍,確定自己不是出現(xiàn)了幻覺,這才開口質(zhì)問道:“隱九,你老實告訴本王,你是不是一路跟蹤本王到這兒的?”
“回王爺,絕無此事?!彪[九語氣堅定。
“那你怎么能把時間掐得這么準(zhǔn)?本王連一杯茶都還沒喝完!”忠順王爺怒目圓睜,聲音里滿是怒火。
隱九依舊不慌不忙,恭敬地回答:“回王爺,卑職從京城乘船抵達(dá)揚州,之后換乘快馬日夜兼程趕來此地,已在此等候王爺十余日了?!?br />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敝翼樛鯛斊ばθ獠恍?,語氣里滿是嘲諷。
“此乃卑職分內(nèi)之事,王爺謬贊了。王爺,皇上有密旨給您?!闭f著,隱九從懷中掏出一道小小的圣旨,雙手呈上后繼續(xù)說道,“皇上說王爺肯定不會乖乖地按兩月之期回京上朝,因此特意交辦此事。只要王爺將密旨中的事情辦妥,何時回朝都無妨?;噬线€吩咐,這段時間卑職聽?wèi){王爺差遣?!?br />
“今日你先退下吧,本王今日絕對不會打開這密旨。”忠順王爺一臉頹然,眼中的光彩盡數(shù)消散。
“是,卑職告退?!彪[九再次行禮,隨后轉(zhuǎn)身離去。
等隱九一走,忠順王爺怒不可遏,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大聲怒吼道:“又被算計了!”
一旁的王妃和蕭承炯強忍著笑意,低下頭去,不敢直視王爺?shù)哪槨?br />
“承炯,你那個不成器的弟弟呢?又跑到哪兒撒野去了?老子來了也不知道來迎接!”滿心窩火的忠順王爺,打算拿二兒子撒氣,好好教訓(xùn)他一頓。
“去金陵辦事了?!笔挸芯既鐚嵒卮稹?br />
“他在金陵人生地不熟的,能有什么事?”王爺皺著眉頭,滿臉疑惑。
“圖謀薛家產(chǎn)業(yè)去了?!?br />
“???”忠順王爺?shù)纱罅搜劬Γ粫r竟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
――
金陵城暮色四合,雕梁畫棟的朱漆大門在夕照中泛著冷光。
林澤剛跨進(jìn)門檻,便見蕭承煊斜倚在金絲楠木太師椅上,手中白玉扇骨叩擊扶手,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脆響,恍若暗藏機鋒。
“好弟弟,若非十萬火急,小爺我豈會打擾你新婚燕爾?”蕭承煊長身而起,錦袍上金線繡就的麒麟隨著動作若隱若現(xiàn)。
他抬手示意,早有小廝托著紅綢木匣上前,掀開時,一尊半臂高的白玉送子觀音盈盈現(xiàn)世。羊脂般的玉體純凈無瑕,匠人以鬼斧神工雕出觀音低眉垂目的慈悲相,衣袂間的云紋仿佛在微風(fēng)中輕顫,每一處細(xì)節(jié)都訴說著價值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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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澤眉梢微不可察地一動。
這兩年,他在楊城湖螃蟹生意上嶄露頭角,從父親手中接過全盤事務(wù)后,將蟹莊經(jīng)營得風(fēng)生水起。與蕭承煊的交集,不過是江南商圈里利益交織的尋常往來。
可眼前這尊觀音像,分明是重禮背后藏著難以推脫的算計。他面上堆起笑,指尖卻下意識摩挲著腰間玉佩:“承煊兄,如此厚禮,小弟實在受之有愧。無功不受祿,這禮斷不能收?!?br />
蕭承煊折扇“唰”地展開,扇面上“快意恩仇”四個狂草墨色未干:“澤弟這話可就見外了!你可知我火急火燎把你召來金陵所為何事?”
林澤垂眸斂去眼底警惕,老實搖頭。
“有人盯上了皇商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