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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密旨

  暮色四合,忠順親王府的琉璃瓦上覆著未化的積雪,在檐角宮燈的映照下泛著冷光,廊下銅燈在寒風里明明滅滅。蕭承炯踏著滿地碎玉般的殘雪穿過九曲回廊,玄色大氅在身后獵獵翻飛,靴底碾過青石板上的薄霜,發(fā)出細碎的聲響。他剛從兵部衙門回來,眉間還凝著未散的肅殺之氣。

  "砰——"

  轉角處突然撞上一具溫熱身軀,蕭承炯條件反射地按住腰間佩劍,待看清來人后不禁皺眉:"承煊?”

  蕭承煊額上還帶著縱馬疾馳后的薄汗,玄色錦袍下擺沾著泥點子。

  他胡亂抹了把臉,琥珀色的眸子瞪得溜圓:"大哥?父親連你都叫回來了?"隨即像想起什么似的壓低聲音:"該不會是我前日在醉仙樓..."

  "你又惹了什么禍?"他袖中握著的暖爐隔著錦緞仍有溫度,卻驅不散心底的疑慮——年關將近,父親突然急召兄弟二人,定是有大事發(fā)生。

  蕭承炯目光如刀刮過弟弟脖頸,那里還留著道曖昧紅痕。

  "天地良心!"蕭承煊急得舉起三根手指,"自打上回挨了家法,我這幾個月連喝花酒都不敢..."話音未落,書房里傳來"咔嗒"一聲輕響,兄弟二人頓時噤若寒蟬。

  雕花楠木門被蕭承炯緩緩推開,暖融的沉水香撲面而來。

  蕭承煊縮著脖子躲在兄長身后,活像只鵪鶉。他可是記得清楚,去年這時候父親那方端硯是怎么擦著自己額角飛過去的。

  忠順親王正在臨《快雪時晴帖》,狼毫筆尖懸在宣紙上方三寸。這位被朝野尊稱"老千歲"的御弟不過四十出頭,燭光下眉間那道豎紋深得像是用刀刻出來的。

  "圣上酉時傳我入宮。"筆尖終于落下,墨跡在雪宣上暈開如蟄伏的毒蛇。

  "撲通"一聲,蕭承煊直接跪在了青玉地磚上:"父親明鑒!孩兒這幾個月頂多就是在風雅樓聽聽小曲,賭了場斗雞..."他掰著手指細數,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補充:"對了,前兒蔣家那小子非要拉我去喝花酒,我可是一口都沒沾!"

  蕭承炯閉了閉眼。余光瞥見案頭鎮(zhèn)紙旁的澄泥硯——這方硯臺去年剛砸過二弟的頭,此刻在燭下泛著冷光,直教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余光瞥見父親執(zhí)筆的手背暴起青筋,連忙接過話茬:"可是為皇子歷練之事?兵部這兩日都在傳,說五殿下要入國子監(jiān)。"

  硯臺里的墨汁突然晃了晃。忠順親王擱下毛筆,從紫檀匣中取出份黃綾密折:"五皇子化名入國子監(jiān),七皇子入岳麓書院。"指尖在最后一行字上頓了頓,"六皇子...以咱們家三公子的身份赴揚州明德書院。"

  待親王將三位皇子的差事一一說明,蕭承炯的眉頭已擰成一團:“國子監(jiān)里多是世家子弟,便是五皇子隱了身份,那些貴胄子弟哪個不是人精?”他指尖輕點輿圖上“國子監(jiān)”三字,“如此掩耳盜鈴,反倒落了下乘。陛下素日謀算深遠,斷不會行這等糊涂事?!?br />
  “你且說說,”親王忽然前傾身子,燭火將他輪廓鍍上一層金邊,“六皇子以咱們府的名義去揚州,是何用意?”

  "這..."蕭承炯瞳孔驟縮。揚州是四王八公的勢力范圍,當年義忠親王壞事時,那些人家可沒少在背后推波助瀾。

  年輕世子猛地抬頭,右手在袖中比了個"六"的手勢。忠順親王幾不可察地頷首,父子二人目光相接處似有刀光閃過。

  "兒子省得。"蕭承炯聲音輕得像片雪花落地,拱手道:“兒子明白,定當妥帖安排?!?br />
  一旁的蕭承煊早已聽得云里霧里,一會看看父親案頭的鎏金香爐,一會瞧瞧兄長腰間的雙魚玉佩,只覺兩人話里藏著千軍萬馬,偏自己半分也參不透。跪得膝蓋生疼,正偷偷揉腿肚子,忽聽父親話鋒一轉:"說說你吧。"他一個激靈,額頭差點磕到案幾——方才交代得太痛快,這會兒竟無話可說!

  “爹!”少年人慌忙叩首,發(fā)間玉冠歪了半寸,“孩兒知錯了!元宵前定當閉門讀書,絕不出府惹事!”

  “年前盡可玩鬧?!庇H王忽然輕笑一聲,端起茶盞抿了口普洱,

  "真的?"蕭承煊眼睛亮得像是得了肉骨頭的犬兒,又驚又喜地望向父親,卻在聽到后半句時如遭雷擊。

  "年后你隨你哥赴任蘇州。"親王用璽印輕輕壓住張公文,"皇上欽點承炯為元和縣丞,你去做個巡檢。"

  "八品?!"蕭承煊失聲叫道,隨即在父親森冷的目光中縮了縮脖子叫苦不迭,“蘇州人生地不熟的……”他偷瞄兄長,卻見蕭承炯正專注地撥弄爐灰,半點沒有幫腔的意思。

  “蘇州無咱家勢力?!庇H王忽然沉下臉,“若辦砸了差事,丟的不是你一人的臉?!彼腹?jié)敲了敲桌案,“若是叫人拿住把柄……”話未說完,卻已讓蕭承煊后背浸出冷汗。

  “可是……”蕭承煊仍不死心,“哥好歹也是親王世子,哪有世子做八品小官的?傳出去叫人笑話!”

  “住口!”親王拍案而起,震得硯臺里的墨汁濺出幾滴,“陛下的旨意也敢質疑?”他拂袖走向窗邊,望著漫天飛雪中的琉璃瓦頂,聲音漸低,“伴君如伴虎……你們兄弟二人,切記謹言慎行。”

  蕭承炯望著父親挺直的脊背,忽然想起幼年時見過的一幅古畫——畫中老松立于懸崖之上,雖蒼勁挺拔,卻也孤冷蕭索。他轉頭看向弟弟,卻見少年人正盯著自己腰間的玉佩發(fā)呆,眼底還凝著未消的委屈,就知道這傻弟弟一點沒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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