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老七找來一根粗木棍，死死頂住院門。

  老三從廚房翻出幾個冷硬的饃饃，胡亂分給眾人。

  那對母女被反綁雙手，嘴里塞了破布，蜷縮在廂房角落，驚恐地看著這幾個煞神。

  “大哥，你沒看錯？真的是鐮刀軍？”老五壓低聲音問。

  李老大沒立刻回答，他靠在門板上，耳朵貼著門縫，仔細(xì)聽著外面的動靜。

  遠(yuǎn)處仍不時傳來零星的兵刃交擊和短促的慘叫。

  “難道我看錯了？”

  李老大眉頭擰成了疙瘩，緩緩直起身，

  “你們聽這動靜……不像是一般的韃子破城。”

  老四湊過來，低聲道：“大哥是說……”

  “韃子破城，求的是財貨女子，這會兒早就該是全城大亂，燒殺搶掠四起了?！?br />
  李老大分析道，“可你們聽，除了剛才那陣，現(xiàn)在外面像是……像是在肅清殘敵，穩(wěn)定秩序？”

  正說著，巷外又傳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

  幾個人急忙再次湊到門縫邊，小心翼翼地向外窺視。

  借著遠(yuǎn)處火光，他們看清了那支隊伍打著的旗幟。

  “……真他娘的邪門了！”

  “是鐮刀軍的旗！”

  “鐮刀軍？！他們怎么會在這兒？”

  “難道是他們跟韃子聯(lián)手打霍州？”

  “管他誰打誰呢！大哥，趁現(xiàn)在亂，咱們趕緊從后門溜吧？這院子殺了人，晦氣！”

  “溜？往哪兒溜？現(xiàn)在外面情況不明，咱們一頭撞出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李老大深吸一口氣：“不能慌！這院子雖然不吉利，但好歹是個藏身之所。老七，你剛才看后院怎么樣？”

  老七忙道：“有個小后門，通著一條胡同，還算隱蔽。”

  “好！”李老大點(diǎn)頭，“咱們就暫時在這窩著！等天亮！天亮了，局勢差不多就明朗了。是走是留，到時候再看情況決定！”

  “那……那這尸體咋辦？”

  老五指了指剛才被他們拖到角落用破席子蓋住的男主人尸體，血跡在院子里漫開一小片。

  李老大環(huán)顧院子，目光落在角落那間堆滿雜物的柴房上。

  “先拖到柴房里去，用柴火蓋嚴(yán)實點(diǎn)。地上的血，老三，去找點(diǎn)土或者灶灰蓋一蓋，別太顯眼。等天亮了，再想辦法徹底處理?！?br />
  他頓了頓，眼神掃過眾人：“都給我警醒點(diǎn)！輪流守夜！尤其是你，老七，醒醒酒，看緊廂房里那倆娘們，別讓她們弄出動靜！”

  “四哥能不能跟我一起守？”

  “行！”

  ……

  天色漸漸放亮。

  巷子里陸續(xù)響起腳步聲和敲門聲。

  李老大一夜未敢合眼，耳朵始終豎著。

  聽到這動靜，他心知該來的還是要來。

  他叫醒其他幾人，壓低聲音道：“都精神點(diǎn)，開始查巷了。”

  老五一愣：“大哥，不過是些丘八，宰了他們？！”

  “我宰了你！殺了一個丘八，能來一百個??！”

  “哦……”

  “記住，咱們現(xiàn)在是逃難的行商，昨夜?jié)⒈J進(jìn)來殺了伙計，搶了貨，咱們是苦主。老四，你機(jī)靈，主要在門口應(yīng)付，我在旁邊幫腔。老三老五，你們顯得害怕點(diǎn)，別亂看。老七，看好廂房，千萬別讓那對母女出聲！”

  眾人點(diǎn)頭，各自準(zhǔn)備。

  老四故意在自己和老大衣服上蹭了些塵土，顯得更狼狽些。

  果然，沒過多久，敲門聲響起。

  “家里有人嗎？鐮刀軍巡查。”

  老四深吸一口氣，臉上堆起驚魂未定的表情，拉開那扇破門，帶著哭腔道：“軍爺……軍爺們可來了！昨夜……昨夜可嚇?biāo)牢覀兞耍　?br />
  門外站著幾名鐮刀軍士兵。

  為首的是一名低階軍官，身后跟著兩名背著藥箱的士兵，看起來確實是巡查和救治的配置。

  軍官見老四這副模樣，語氣緩和道：“老鄉(xiāng)別怕，霍州城昨夜已被我鐮刀軍光復(fù)！西梁暴軍已潰。我們是來巡查安民，看看大家有無傷亡，有無困難?！?br />
  老四一邊側(cè)身請他們進(jìn)院，一邊故作驚訝道：“鐮刀軍？就是……就是占了介休，給窮人分糧分地的鐮刀軍？”

  那隊長聞言，臉上露出一絲自豪，正色道：“老鄉(xiāng)也聽過我們？不錯！正是我們鐮刀軍！我們起兵，不為稱王稱霸，只為在這亂世，給天下窮苦人爭一條活路！在介休，我們開官倉，濟(jì)貧民，就是要讓種田的有田種，餓肚子的有飯吃！”

  他邊說邊掃視院內(nèi)散落的布匹和隱約的血跡。

  “看你們這光景，也是遭了兵災(zāi)吧？可有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