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虎讓四個新來的犯人站成一排，監(jiān)舍里的燈光照在他們臉上，映出深淺不一的陰影。

  "挨個介紹，"阿虎抱著手臂，目光銳利，"從你開始。"他指了指最左邊的男人。

  第一個男子約莫30來歲，身板筆直，像根標(biāo)槍。"李建南，桂省人。"他的聲音低沉有力，"退役軍人。"說到這里，他嘴角抽動了一下，"被戰(zhàn)友騙到莞城一個傳銷窩點(diǎn)，逃跑時打傷了人，判防衛(wèi)，過當(dāng)，兩年刑期。"

  阿虎點(diǎn)點(diǎn)頭，目光移向第二個犯人。這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眼袋浮腫，臉上帶著討好的笑。

  "張浩，閩省人。"他搓著手，"詐騙罪，判了七年，還剩兩年。"說完趕緊補(bǔ)充，"我是經(jīng)濟(jì)犯，不惹事的。"

  第三個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瘦得像竹竿，眼神飄忽不定。"劉東，"他聲音發(fā)虛，"干傳銷進(jìn)來的，判三年。"

  最后一個年輕人看起來最緊張，手指不停地絞著衣角。"林小凡，"他聲音越來越小，"因?yàn)?..因?yàn)樾^(qū)老頭老太天天在我家樓下跳舞..."

  監(jiān)舍里突然安靜了一秒，隨即爆發(fā)出一陣哄笑。伊萬笑得直拍大腿："剃頭發(fā)？哈哈哈！"

  林小凡的臉漲得通紅："他們吵得我睡不著覺！我找了物業(yè)、報了警都沒用！"他越說越激動，"那些老頭老太還罵我，說年輕人不懂事..."

  阿虎抬手示意大家安靜，饒有興趣地問："所以你就半夜溜進(jìn)他們家...剃頭發(fā)？"

  "嗯..."林小凡低下頭，"我本來只想嚇唬他們，誰知道有個老太太半夜起來上廁所，看見我就嚇暈了..."

  "判了多少？"

  "兩年半..."林小凡哭喪著臉，"入室盜竊、擾亂社會秩序、尋釁滋事..."

  阿虎背著手，在四個新犯人面前來回踱步，眼神像刀子一樣在他們臉上刮來刮去。

  "你們這些叼人，"他冷笑一聲，"一個被傳銷騙，一個干傳銷的，一個搞詐騙，一個入室剃頭發(fā)，"他頓了頓，聲音陡然一沉，"沒一個省油的燈。"

  四個人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以后在八號倉，"阿虎停下腳步，"都給我老實(shí)點(diǎn)。只要你們聽話，日子會過得很舒服，舒服到你們舍不得離開。"

  李建南抬起頭，目光沉穩(wěn)："虎哥，我們懂規(guī)矩。"

  阿虎點(diǎn)點(diǎn)頭，又看向其他人："要是不聽話，"他猛地一把揪住劉東的衣領(lǐng)，把他拽到跟前，"有你們苦頭吃。"

  劉東嚇得臉色發(fā)白，連連點(diǎn)頭："聽、聽虎哥的！"

  阿虎松開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恢復(fù)了笑容："這就對了。"他轉(zhuǎn)身指了指監(jiān)舍的角落，"今晚開始，你們四個輪流值日，把監(jiān)舍打掃干凈。"

  林小凡小聲問："虎哥，那……生活方面？……"

  阿虎哈哈一笑："放心，只要表現(xiàn)好，少不了你們的。"

  我靠在床邊，看著這一幕，心里暗笑。阿虎這套恩威并施的手段，用得越來越熟練了。

  方萍送來的書兩天后就到了我手上。林強(qiáng)把包裹遞給我時，還特意掂了掂重量："你小子倒是愛學(xué)習(xí)。"

  在圖書室的日子比車間舒服多了。我每天整理書架時，總能發(fā)現(xiàn)一些有意思的書。毛選里的《實(shí)踐論》和《矛盾論》被我翻得起了毛邊，卡耐基的書上全是我的批注。有時候看著看著，我會突然笑出聲，書里說的那些人性弱點(diǎn)，在監(jiān)獄這個小社會里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監(jiān)舍的生活因?yàn)槲液桶⒒⒌?quot;投資"變得滋潤起來。每個月我們倆花的錢，夠普通犯人兩年的開銷。八號倉天天有宵夜，頓頓有肉，香煙更是從來不缺。偶爾林強(qiáng)還會偷偷給我們帶瓶白酒，當(dāng)然，價格是外面的十倍。

  其他人為了能繼續(xù)過這種日子，把我們的活都搶著干了。疊被子、洗衣服、打掃衛(wèi)生，根本不用我們動手。我和阿虎的地位就這樣牢牢立住了。

  伊萬靠著那一身腱子肉，在監(jiān)舍里也沒人敢惹。但其他人就沒這么太平了。北棒兩兄弟金志勇和金明哲，還有那個退役軍人李建南，三天兩頭就找兩只腳盆雞的麻煩。

  "八嘎！"其中一只腳盆雞被按在地上時還在罵，"你們這些北棒豬！"

  金志勇一拳砸在他臉上："再說一遍？"

  "行了，"我坐在床上翻著書，"別打臉，明天還要出工。"

  阿虎叼著煙，笑瞇瞇地看著他們扭打："打，使勁打，只要別鬧出人命就行。"

  兩只腳盆雞每次都輸，但下次還敢還手。這種時候我和阿虎從來不管，有些仇恨，不是幾句話就能化解的。就像金志勇說的："我太爺爺就死在腳盆雞手里，現(xiàn)在不打他們打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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