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jì)委機關(guān)的小食堂干凈整潔，但氣氛也帶著幾分特有的肅靜。

  晚餐時間人不多，三三兩兩分散坐著，低聲交談。

  何凱沒什么胃口，只是機械地往嘴里送著飯菜。

  他的腦海中還是那枚優(yōu)盤的視頻。

  雖說他和蘇晚晴已經(jīng)分手，那些事情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他毫無干系。

  但看到蘇晚晴和趙振坤翻云覆雨的畫面，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內(nèi)心的憤怒。

  說真的，到今天他還是無法接受這些！

  “何凱。”

  何凱抬頭，看到秦嵐端著餐盤，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這讓他有些意外。

  秦嵐在工作時間之外，尤其是這種公開場合，極少主動找他，更別提坐在一起吃飯了。

  “秦組長?！焙蝿P放下筷子，坐直了些。

  “不是告訴你了嗎？私底下叫我秦嵐就行，這里不是辦公室，輕松點兒！”

  秦嵐沒有立刻動筷，她拿起湯匙，輕輕攪動著碗里的清湯。

  目光落在湯面上，似乎斟酌著詞句。

  食堂明亮的燈光下，她側(cè)臉的線條顯得有些冷硬。

  但眼神深處似乎又藏著些別的東西。

  “紀(jì)委的工作和你在衛(wèi)生局，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這里…沒有模糊地帶，沒有和稀泥，只有是與非，黑與白?！?br />
  何凱點點頭，“的確，不過我心里自有是非1”

  "何凱，我們的工作中一個判斷失誤，一個證據(jù)鏈的瑕疵，都可能讓整個案件功虧一簣，甚至讓真正的蛀蟲逍遙法外，讓無辜者蒙冤。”

  何凱凝視著秦嵐那張白皙而端莊的臉，使勁點了點頭。

  秦嵐抬起眼，目光平靜卻極具穿透力地看著何凱：“壓力、誤解、誘惑、威脅…這些，都是家常便飯。在這里，情緒是奢侈品，更是危險品?！?br />
  “我懂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這也算是職業(yè)病？”

  “嗯，一個優(yōu)秀的紀(jì)檢干部，必須像最精密的儀器一樣，冷靜、客觀、只認事實和證據(jù)。任何個人好惡、情感波動，都可能成為被對手利用的破綻，甚至將自己置于險境?！?br />
  何凱默默聽著，他能感受到秦嵐話語里的含義。

  這不僅是工作紀(jì)律，更像是一種生存法則。

  他看著秦嵐那張比大學(xué)時明顯成熟、也明顯更顯冷峻的臉，忍不住問，“秦嵐…組長，”他差點又叫回名字，“我記得大學(xué)時候，你在學(xué)生會，組織活動，風(fēng)風(fēng)火火，特別開朗外向，笑起來…很有感染力，怎么現(xiàn)在…”

  “怎么了？”

  “你變得這么…不茍言笑？感覺你有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沉穩(wěn)！”

  秦嵐攪動湯匙的手微微一頓。

  她似乎沒想到何凱會問這個。

  沉默了幾秒，她放下湯匙，目光投向食堂窗外已經(jīng)徹底暗下來的天空，眼神有些悠遠。

  “因為看多了?！彼穆曇艉茌p，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何凱，你知道嗎？在紀(jì)委，尤其是辦案一線，我們每天接觸的，是這個社會最陰暗、最丑陋、最骯臟的角落?！?br />
  停頓片刻，秦嵐接著說，“人性的貪婪、狡詐、偽善、背叛…像腐爛的沼澤，看多了，聞多了，再熱情的心，也會慢慢裹上一層硬殼?！?br />
  何凱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秦嵐抬起頭，看著何凱，眼神復(fù)雜：“開朗？外向？那需要一種對世界、對人性的基本信任和熱情。但在這里，信任需要鐵證支撐，熱情需要用絕對的理性和冰冷的程序來約束。久而久之，那種不需要設(shè)防的‘笑’，就成了奢侈品，不是不想，而是…習(xí)慣了另一種保護自己的方式?！?br />
  她頓了頓，補充道，“而且，在嫌疑人面前，一個笑容，一個眼神，都可能被解讀出無數(shù)種可能，影響審訊和判斷。所以，‘不茍言笑’，很多時候，也是一種武器，一種保護色。”

  何凱心中震動。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秦嵐身上那份遠超年齡的沉穩(wěn)和冷冽，并非天性，而是被這特殊的熔爐反復(fù)淬煉的結(jié)果。

  這份工作，在賦予她巨大權(quán)力的同時，也剝離了她曾經(jīng)的一些東西。

  “至于蘇晚晴…”秦嵐話鋒一轉(zhuǎn)，目光變得銳利而直接，直視著何凱，“今天那個視頻，你也看到了，那樣的女人，那樣的選擇，那樣的不堪…她根本不值得你再為她浪費一絲一毫的情緒，痛苦？憤怒？恥辱？”

  “可在視頻中我看到她并不是那么情愿！”

  “這只是表面現(xiàn)象，當(dāng)然她的內(nèi)心是掙扎的，可我卻看到了她對金錢和地位的渴望！”

  “是，的確，趙振坤一定是利用了手段的！”

  “何凱，有些負面情緒除了折磨你自己，消耗你的精力，對改變現(xiàn)狀、對實現(xiàn)你的價值，沒有任何意義！”

  “那我怎么才能走出來呢？”

  “沉溺在過去的不幸里，是最愚蠢的懦弱！你的人生，難道要永遠被一個背叛你、踐踏你尊嚴(yán)的女人和她那骯臟的情夫所定義嗎？”

  何凱搖搖頭！

  “盡快忘了她！忘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