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趣道，臉上露出善意的笑容，眼角的皺紋也隨之舒展，如同春風拂過的湖面。

  “還真是，我到老了都還沒被人這么夸過，怪不適應的?！?br />
  李大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那粗糙的手掌在臉上摩擦，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像是個被表揚的孩子，“別人都嫌我犟，像頭牛似的，認定的事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太‘一根筋’了，跟不上潮流，活該受窮。

  陳師傅，還是您的苦丁茶好，先苦后甜，適合我這樣吃苦的人喝?！?br />
  他端起茶杯，杯沿上還留著他的唇印，帶著淡淡的水漬，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葉，茶葉在水中旋轉(zhuǎn)，如同舞者在舞臺上旋轉(zhuǎn)，輕抿一口，苦澀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刺激著味蕾，隨后又化作一絲甘甜，從喉嚨一直甜到心里，臉上露出滿足的神情，仿佛那苦澀的茶水在他口中也化作了瓊漿玉液。

  可就在他低頭的瞬間，一絲若有若無的奇異笑容在他嘴角一閃而過，快得如同流星劃過夜空，讓人難以捕捉，像是想到了什么深藏的秘密，那笑容里帶著一絲狡黠，又帶著一絲釋然。

  都是吃苦的人，才有相同的苦中言語。

  苦是五味之正，唯有它能成就人上之人，磨礪人的意志，鍛煉人的品格，別的都不行，甜味太過滋膩，容易讓人沉迷享樂； 酸味太過銳利，容易讓人刻薄寡恩； 辣味太過張揚，容易讓人沖動魯莽； 咸味太過厚重，容易讓人固執(zhí)己見； 唯有苦味，能讓人保持清醒，堅守本心，如同良藥苦口，雖難以下咽，卻能治病救人，讓人在逆境中成長，在困境中堅守。

  “那是，一般客人我都用上等花茶招待，那東西，太花哨，甜香撲鼻，適合那些喜歡熱鬧、追求表面光鮮的人，不適合我們這樣能吃苦的人喝?！?br />
  家父說道，語氣中帶著對苦丁茶的推崇，苦丁茶雖苦，卻能清熱去火，提神醒腦，正如吃苦雖難，卻能讓人成長，讓人在困境中保持堅韌，“這苦丁茶是我去年在云霧山采的，那里海拔高，氣溫低，茶葉長得慢，味道也更醇厚，泡出來的茶，苦得透徹，甜得綿長，喝一口，能讓人忘卻疲憊，提起精神?！?br />
  “陳師傅，不管怎樣，我還是放不下那一塊寶地。

  畢竟我都七老八十了，黃土都埋到脖子了，此生怕是再難見到第二處。

  要是眼睜睜看著它落入心術(shù)不正的人手里，豈不成了禍害，反而因福生禍，這也不是您想看到的吧？”

  李大爺再次皺起眉頭，眉宇間擰成一個疙瘩，像是兩塊堅硬的石頭擠在一起，眼神中滿是擔憂，如同看著自己的孩子即將步入歧途，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指關(guān)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甚至有些微微顫抖，仿佛在為那片寶地的命運祈禱，希望它能得到善用，不被辜負。

  此時，一陣陰風吹過，從門縫里鉆進來，帶著雨后的寒氣，吹得桌上的燭火搖曳不定，光影交錯，李大爺?shù)纳碛霸趬ι媳焕煤鲩L忽短，時而像個巨人，時而像個侏儒，顯得有些陰森詭異，如同鬼魅一般。

  墻角的蓑衣被風吹得輕輕晃動，發(fā)出“嘩啦”的聲響，像是有人在暗處低語，為這寂靜的雨夜增添了一絲神秘的氛圍。

  家父溫和地笑了笑，笑容如同冬日里的陽光，溫暖而和煦，驅(qū)散了些許寒意：“那李大爺您說說吧，都看出了些什么？”

  有好戲聽了，他們說了這么久，我還一根紅苕都沒削完，紅苕皮堆在腳邊，像一座小小的山，那些皮帶著泥土的濕氣，散發(fā)著淡淡的土腥味。

  我滾動著大紅薯翻了個身，紅薯表面沾著些許泥土，我用菜刀小心翼翼地削去，刀刃貼著紅薯的表皮，每一刀都削得很薄，生怕浪費一點果肉，削得更起勁，刀刃與紅薯接觸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如同春蠶在啃食桑葉，聽得也更專心，耳朵像豎起的雷達，捕捉著他們說的每一個字，連他們呼吸的節(jié)奏都能清晰地聽到，如同大自然的脈搏在跳動。

  “那是標準的左靠青龍右靠虎，左邊是公認的烏龍杠長山，山勢蜿蜒起伏，如同一條黑色的巨龍盤旋，龍脊清晰可見，那凸起的山脊就是龍的脊梁骨，一節(jié)節(jié)延伸向遠方，氣勢磅礴，仿佛隨時都會騰空而起，呼風喚雨，騰云駕霧； 右邊是紫色的大老虎簸箕山，山體渾厚，巖石呈暗紫色，像是老虎身上的斑紋，形似一只蓄勢待發(fā)的猛虎，前爪伏地，后臀隆起，威風凜凜，仿佛一聲咆哮就能震懾山林，讓百獸臣服?！?br />
  李大爺一邊口若懸河地描述著，一邊手腳并用，雙手比劃著山勢的走向，左手向上抬起，模擬龍的升騰，右手彎曲，模擬虎的蹲伏，雙腳在地上勾勒出大致的輪廓，左腳向前邁出，右腳向后蹬，臉上洋溢著興奮與自豪，仿佛他已然置身于那片理想的屋基地之中，感受著左右龍虎的守護，眼神中閃爍著光芒，如同看到了奇跡，每一個細胞都充滿了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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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地正好在兩山正中間，距離也是恰到好處的‘招之即來’，不遠不近，大約有百丈之遙，既能得到龍虎的庇護，感受它們的靈氣，又不會被其威勢所壓，如同站在兩位巨人之間，既能得到保護，又不失自己的尊嚴。

  背后靠山是像磐石一樣堅實的寨子山，山體巍峨，巖石裸露，如同巨大的城堡，城墻高聳，垛口分明，靠得嚴嚴實實、穩(wěn)穩(wěn)當當，能抵擋來自北方的寒風與煞氣，那風刮到山腳下，就變得柔和了許多，像是被大山輕輕撫摸過，帶著山的溫情。

  這靠山之大，絕對是方圓數(shù)百里內(nèi)第一，放眼望去，看不到盡頭，仿佛與天相接，讓人望而生畏，又心生敬畏?！?br />
  “向山又遠又開闊，一直向到憂樂溝底的小米山，小米山小巧玲瓏，如同聚寶盆，山頂圓潤，山坡平緩，向得這么遠，視野開闊，沒有遮擋，那是前途無量啊，寓意著事業(yè)能發(fā)展到遠方，福氣能綿延不絕，一代更比一代強，如同長江后浪推前浪。

  而且，都說‘包包屋基嘴嘴墳’，屋基要選在地勢隆起的地方，墳地要選在地勢低洼的地方，它正正向著小米山山頂，不偏不倚，正正當當，好得沒話說，就像射箭正中靶心，精準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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