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祏目光掠過仙靈石堆，只一瞬便移開視線。

  靈物本應天地自生，這些靈石卻由菱形器物催生，顯然是已達仙道層次的高科技產(chǎn)物。

  這時，異變陡生。

  一塊仙靈石驟然騰空，筆直向他飛來，半途卻詭異地減速懸停，緊接著以更快速度回彈。

  隨后，兩塊、三塊……每堆仙靈石都開始起落，似有兩股無形力量在瘋狂角逐，如此往復數(shù)百次，才有兩塊終于掙脫束縛，成功飛到楊天祏面前。

  他手臂劇烈顫抖著探出手，指節(jié)死死扣住靈石，青筋暴起，仿佛要將其嵌入掌紋。

  閉眼深吸時，護體真氣如風中殘燭明滅不定，似在抵御足以壓碎山岳的恐怖壓力。

  片刻后，一口鮮血噴濺而出，劇烈喘息著睜眼，狼一般的目光死死釘住菱形器物，聲音沙啞卻字字如鐵：“若再袖手旁觀，我讓你返祖歸宗變成一堆廢鐵?！?br />
  邁步前行，腳步虛浮如羽毛，筋骨卻高高隆起，仿佛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抗負著千斤重擔。

  三步過后，冷汗浸透衣衫，護體真氣忽明忽暗。就在瀕臨潰散之際，不遠處空間泛起蛛網(wǎng)般漣漪，一道模糊人影緩緩凝實，裹挾著青金交織的浪潮將他吞沒。

  “快取靈石！”蒼老聲音伴隨而來，透著欣喜與焦急。

  身體壓力雖被青金保護層卸去，楊天祏卻沒再挪動腳步，反而緩緩盤膝坐下，眼底閃過一絲狠厲之色，“前輩神魂，借我一用?！?br />
  模糊人影微微一顫，“你想干什么？”

  “信我！”楊天祏語氣斬釘截鐵，話音未落便闔上雙眼。

  一道若有若無的漣漪自他天靈穴炸開，如開天辟地的鋒芒劃破藍色空間，徑直朝菱形器物刺去。

  人影稍作遲疑，瞬間收卷浪潮，化作青金劍芒，牢牢附著在那道無形劍波之上。

  眨眼間，二者以破竹之勢沒入器物。

  器物頓時開始瘋狂震顫，紅白光芒迸發(fā)，在這方空間掀起藍色滔天巨浪。

  時間緩緩流逝，楊天祏渾身青筋暴起如盤蛇，皮膚下血管根根綻裂滲血，清俊面容仿佛被無數(shù)利刃切割，扭曲如惡鬼，卻依然透著堅韌不拔的氣勢。

  僵持之際，空間中接連浮現(xiàn)十幾道虛影——有的只顯半截身軀，有的僅余朦朧輪廓，甚至模糊一團……卻無一例外，裹挾著各色光芒撲向菱形器物，將紅白強光層層壓縮回器物體內(nèi)。

  “破壞秩序，必墮深淵！”生冷聲音中，紅白光暈層層嵌套的光球緩緩凝聚，懸浮于菱形器物上空。

  楊天祏開裂的唇角扯出冷笑：“自然本無序?！?br />
  光球厲喝：“貪婪無知！自然規(guī)律無處不在！”

  “蜂房六邊規(guī)整，蜂巢卻無定形?！睏钐斓u字字如刀，“局限于單一法則，自有其律；當萬千法則交織，便會雜亂無序?！?br />
  光球內(nèi)里紅色光影頻頻閃爍，仿若在尋找辯駁之言。

  楊天祏嘴角微翹，“文明的本質(zhì)，不是窮盡所有規(guī)律，而是提升發(fā)現(xiàn)與駕馭規(guī)律的能力?！?br />
  稍作喘息，聲音愈發(fā)虛弱卻堅定：“參透萬象初始之道，便可執(zhí)簡馭繁。否則將陷入永無休止的尋索之中，那才是無底深淵。”

  光球語氣依舊冷硬，卻明顯遲緩起來：“可失去秩序，必將亂象叢生，拖延進步速度?！?br />
  “秩序不過是拆東墻補西墻，看似局部繁榮，實則讓整體陷入停滯，乃至倒退?！睏钐斓u咳出血沫，字字帶血。

  光球不甘，“你不過宗師境！”

  楊天祏聲色坦然，“秩序的遺患暗礁，也是你們毀滅的根由。”

  光球猛然震顫了一下，像是被這話刺中了核心。

  楊天祏見狀，語氣帶出一絲玩味，“猶豫是無知的體現(xiàn)，你堅持不了多久?！?br />
  光球惱羞成怒：“至少比你這具皮囊撐得久！”

  “那你是要殘破身軀，還是完整神魂？”楊天祏虛弱卻狡黠地反問。

  光球沉默片刻，拋出詰問：“俗語說‘秀才不出門，全知天下事’，古人又云‘百無一用是書生’，如何解釋？”

  “俗語非圣賢之言，黃景仁也不過是自嘲。圣人早有訓誡：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睏钐斓u嗤笑，“書不盡言，言不盡意；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你身為人工造物，永遠無法領(lǐng)悟圣人境界?！?br />
  光球冷哼一聲，隱入器物：“拭目以待！”

  一道白光從器物中激射而出，在楊天祏周身開辟出一尺有余的空白領(lǐng)域。

  楊天祏長舒一口氣，掌心深深掐進靈石，任由氣息在經(jīng)脈中緩緩流轉(zhuǎn)。

  半刻鐘后，他緩緩起身，漫步走向菱形器物：“記住我的神魂印記，不會讓你失望——前提是，你真這個能耐。”

  說罷，將六堆靈石各取半數(shù)，留下六個整齊如斧削的半邊“石丘”。

  回到原來位置，轉(zhuǎn)身朝虛空中深深一禮，“謝諸位前輩相助?！彪S即后退一步，身影消失。

  再度現(xiàn)身時，音尊如同一頭蓄勢已久的餓虎撲來，皮骨分明的手指緊緊扣住他手臂，老眼中焦急幾乎要滿溢而出，卻固執(zhí)地死死抿著雙唇，不發(fā)一言。

  楊天祏微微挑眉，垂眸淡淡掃了她一眼，“你弄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