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那是個身形頎長的男子,立在房門口,玄色的衣袍下擺還沾著塵土,墨色的頭發(fā)束得一絲不茍,露出光潔的額頭。
他的眉眼生得極俊,卻帶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戾氣,眉峰微挑,眼底像是凝著化不開的寒霜,周身的氣息冷得嚇人。
是宿休野,這屆新弟子的魁首。
阿挽的心尖猛地一抖,先前聽其他弟子說過,這位魁首性情乖戾,脾氣格外差,陰晴不定得很,一言不合便會動手,且出手極重,每次都能把人打得爬不起來。
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手里的包袱,后背沁出一層薄汗,明日是他能見那位仙人的日子,絕不能出任何差錯。
他正思索著該如何避開這位煞神,宿休野卻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只是瞥了一眼地上疼得蜷縮的弟子,便轉(zhuǎn)身回了房間,“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門,震得門框都微微發(fā)顫。
阿挽松了口氣,靠在院中的老槐樹上,抬手拍了拍胸口,只覺得心跳得更快了。
——
拜師禮設(shè)在極門的靜心殿,殿外的白玉階上擺著數(shù)十個蒲團(tuán),新弟子們按序而立,個個斂聲屏氣,目光望著殿內(nèi)。
阿挽站在人群末尾,目光卻越過層層人影,死死盯著殿門口的方向,手心攥得全是汗。
當(dāng)那道素白的身影出現(xiàn)在殿門口時,阿挽的呼吸驟然停滯,心臟像是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
是江攸,是他記了這么多年的仙人。
她今日換了一身淺青色的衣裙,外罩一層薄如蟬翼的白紗,走在晨光里,像是踩著云而來,眉眼依舊,只是比當(dāng)年見時,多了幾分清淺的仙韻。
他完全忘記了身旁站著的,是昨夜下定決心要遠(yuǎn)離的宿休野,只覺得滿心的歡喜快要溢出來,忍不住側(cè)過頭,小聲雀躍地同宿休野說話:
“是江仙人哎!”
話音落下,身旁卻一片寂靜,沒有半分回應(yīng)。
阿挽后知后覺地回過神,才想起宿休野的性子,頓時神情一僵,尷尬地收回目光。
可余光卻瞥見,宿休野的目光竟與他方才的目光落在同一處,落在江攸身上,那雙素來冰冷的眸子里,竟漾著一點細(xì)碎的亮光,那亮光甚至不比自己的少。
“江仙人?!?br />
宿休野嗤笑一聲,語氣里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的尾音拖得有些長,落在風(fēng)里,散得悄無聲息。
阿挽總覺得宿休野的語氣有些奇怪,卻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心里有些忐忑。
按理來說,他不過是個外門弟子,能遠(yuǎn)遠(yuǎn)看上江攸一眼,便已是天大的幸運。
江攸是枕雪真君的親傳弟子,她的師兄更是極門定下的下一任掌門,這樣的身份,豈是他一個連內(nèi)門都沒進(jìn)的弟子能夠得著的?
可下一刻,他便看見江攸穿過人群,徑直朝他走來。
她的腳步很輕,裙擺擦過地面,帶起淡淡的草木香氣,走到他面前時,停下了腳步。
阿挽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激動得險些暈過去。
他甚至沒有注意到,江攸的目光先是落在他身旁的宿休野身上,停留了片刻,才轉(zhuǎn)向他。
在江攸開口之前,他實在忍不住,顫抖著聲音問道:“仙人,您還記得我嗎?”
江攸聞言,微微一愣,那雙烏黑的眸子里閃過一絲茫然。
可阿挽太過激動,完全沒注意到這一點,也沒感受到身旁宿休野驟然變得駭人的目光。
那目光像是淬了冰的刀子,落在他身上,幾乎要將他洞穿。
他磕磕絆絆地,把當(dāng)年如何被鼠妖擄走,如何被江攸所救,又如何憑著那句“來極門我便收你為徒”的承諾,一路跋山涉水,歷經(jīng)千辛萬苦來到極門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他的聲音帶著少年人的哽咽,語無倫次,卻字字真摯,說完后,他抬起頭,滿眼期待地看著江攸。
江攸眨了眨眼,目光在他臉上打了個轉(zhuǎn),又瞥了一眼身旁臉色臭得像鍋底的宿休野,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笑意,快得讓人抓不住。
她清了清嗓子,朗聲道:
“你們二人倒是符合我的眼緣,都跟我回十七峰吧?!?br />
阿挽徹底愣住了,張著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宿休野也挑了挑眉,眼底的戾氣淡了些,卻依舊沒什么好臉色。
隨后,二人便跟著江攸往十七峰去。
十七峰在極門的西南側(cè),峰上遍植靈竹,風(fēng)過竹海,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山路是用青玉鋪就的,踩上去微涼,這十七峰倒是有著極門的獨一份。
畢竟是枕雪真君最寵愛的小弟子。
阿挽跟在江攸身后,看著她素白的衣袂在竹影里飄動,只覺得像做夢一樣。
許是太過激動,連帶著膽子也大了起來。
宿休野落在身后,目光依舊凌厲,刀子一樣刮在他背上,可阿挽卻絲毫不怕,反而轉(zhuǎn)過身,對著宿休野露出一個憨實的笑:
“日后我們便是同門師兄弟了,可得多多互相照顧?!?br />
宿休野看著他這副呆子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