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不良人府衙門口。

  趙知謹(jǐn)躲在遠(yuǎn)處的巷口，滿臉著急的觀望著府衙大門的方向。

  他今早出門時，聽附近的老人說起才知道。

  往日里受過司空大哥恩惠的人，昨夜竟然跑去不良人府衙，想為其求情！

  趙知謹(jǐn)連忙趕來不良人府衙。

  可面對這莊嚴(yán)恢弘的府衙，他根本不敢上前，也不敢去詢問門口的守衛(wèi)。

  一直等候到辰時末。

  趙知謹(jǐn)倏然見到。

  數(shù)十道熟悉的身影，竟安然無恙的從府衙內(nèi)緩緩走了出來。

  趙知謹(jǐn)連忙對著眾人招手：“毛頭大哥，青牛哥，這邊這邊?！?br />
  當(dāng)先的青壯男子見到趙知謹(jǐn)，于是率眾走了過去。

  趙知謹(jǐn)忙問道：“毛頭大哥，你們怎么樣？那些官老爺沒為難你們吧？”

  毛頭沉默了片刻，道：“昨晚倒是挨了幾下打……”

  他話未說完，趙知謹(jǐn)便一拍大腿，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們怎能如此沖動呢？自古民不與官斗，你們竟然敢連夜跑到府衙門口喊冤，不要命啦？”

  說罷，他又一想，心中更加憤怒，質(zhì)問道：“還有，昨晚為什么不來喊我？你們，是不是沒把我當(dāng)自己人？”

  毛頭撓了撓頭，悶悶道：“你家里還有老母親要侍奉，你要是出了事，你娘怎么辦？”

  趙知謹(jǐn)當(dāng)時就不樂意了：“你家里也有老母親要侍奉，你還有一個未及笄的妹妹，你怎么就不為她們考慮考慮？”

  毛頭沉默不語。

  他承認(rèn)昨晚自己確實有些沖動，如今想來，若非那位大人及時出面，他怕是真要交代到這里了。

  這時，趙知謹(jǐn)才問道：“對了，你們怎么出來的？那些官老爺沒把你們關(guān)起來？”

  旁邊的青牛說道：“是一位大人救了我們，聽說是從長安來的統(tǒng)領(lǐng)，可厲害了勒?！?br />
  從長安來的統(tǒng)領(lǐng)……趙知謹(jǐn)微微一愣。

  忽然，他靈機一動，似想到了什么，忙問道：“那位大人，是不是長著白頭發(fā)？”

  毛頭抬頭看向趙知謹(jǐn)，蒲扇大的手掌頓時死死的抓住趙知謹(jǐn)瘦小的肩膀，激動問：“你認(rèn)識那位大人？”

  趙知謹(jǐn)被捏的生疼，齜牙咧嘴的說道：“也不算認(rèn)識，走走走，我們先回家，路上我再跟你們好好說說?！?br />
  ……

  菜市口，法場外。

  未至午時，許多雍州城百姓便早早便將此地圍了個水泄不通。

  這個時代的百姓，平日里除了逛青樓，造小人，聽歌曲，喝烈酒，也沒啥什么娛樂活動。

  于是，但凡城里發(fā)生了點什么新鮮事，都是他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尤其似乎看人被拉來菜市口砍頭這種偶然事件，更是成為了他們?yōu)閿?shù)不多的娛樂之一。

  若是貪官被砍頭，他們少不得要在下面大聲叫好。

  別看他們平日里看起來唯唯諾諾，慫慫的，膽子似乎很小，可那是面對當(dāng)官的才會如此。

  他們往往不怕死人，更怕活人。

  怕那些可以騎在他們頭上，可以隨意欺凌他們的活人。

  “這都什么時辰了，怎么還不來。這些官老爺也真是，砍頭都不準(zhǔn)時。”

  有百姓等得有些不耐煩，開始抱怨起來。

  這法場也太久沒見血了，百姓們居然還有點興奮。

  有人甚至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臭雞蛋爛菜葉，就等著司空暮出場。

  這時，人群中有人說道：“昨夜似乎聽到有人去不良人的府衙門口為司空暮喊冤了?！?br />
  “對對對，我也聽到了?！?br />
  “啊？去不良人府衙門口喊冤？什么人這么大膽？”

  “這，該不會今天這頭砍不成了吧？”

  有讀書人聽聞消息，當(dāng)場憤懣不已：“如司空暮這種不知廉恥的盜賊，罪大惡極的殺人犯，竟然還會有人替他求情？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更滑稽的是，不良人竟然還真就法外施恩，不砍頭？”

  “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有人反駁道：“這不正好說明，司空暮是個好人嗎？”

  讀書人冷笑一聲：“好人？你親眼看到他救人了嗎？你相信一個盜賊會把自己偷來的銀子白白送給別人嗎？你見過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幫人嗎？”

  “知人知面不知心，何況盜賊乎 ？”

  這個世界上，有些人便是如此。

  他們在看別人的時候，永遠(yuǎn)保持著一種懷疑的態(tài)度，或者說，他們看人永遠(yuǎn)是懷著一種惡意的揣測。

  他們會把見義勇為看做故意作秀，把慈悲為懷看做別有用心，把金玉良言看做惡意嘲諷。

  他們寧愿相信世上沒有好人，沒有善良，沒有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