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涌之家
血色殘陽透過紗簾在墻面上拖出細長的影子,趙辰扶著玄關的鞋柜喘息,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發(fā)白。防盜門在身后發(fā)出“咔嗒”的閉合聲,卻仿佛關不住門外飄來的焦糊味——那味道混著腐肉與熔化的塑料,像條毒蛇般鉆入鼻腔。
“辰辰!”母親的驚呼刺破凝滯的空氣。她趿著拖鞋從廚房沖來,圍裙上還沾著炒菜的油星,顫抖的手在觸到他肩頭時頓住,仿佛怕碰碎什么易逝的幻影,“新聞說…爆炸區(qū)域就在你打工的…”
“我沒事?!彼麢C械地重復,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打磨過。袖口凝結的血塊隨著動作簌簌掉落,在米色地磚上綻開暗紅的花。
母親的手突然僵住。趙辰順著她的視線低頭,發(fā)現(xiàn)本該被玻璃劃破的手臂此刻光潔如新,連昨夜被油鍋濺出的紅痕都消失無蹤。他猛地攥緊袖口,布料下的皮膚突然傳來針刺般的灼痛——那個暗紅色的詭異圖騰正安靜地蟄伏在皮下,三條扭曲的弧線交錯成固定的紋樣,邊緣綴著楔形符號,如同某種古老的封印。
“傷口…傷口呢?”母親的手指懸在半空,像是要觸碰什么禁忌。
“都是別人的血?!彼笸税氩剑蟊车稚媳鶝龅膲γ?,“我…我去洗澡?!?br />
浴室的水霧中,趙辰將水溫調到最冷。水流沖刷過手臂時,暗紅色的圖騰在皮膚下若隱若現(xiàn)。他發(fā)狠地搓洗,直到皮膚泛紅,可那些符號反而愈發(fā)清晰,像是用某種不可知的工藝刺入血肉。鏡面蒙著厚重的水汽,他伸手抹開一片清明,倒影中的青年眼窩深陷,瞳孔里映出浴室頂燈的白光——昨夜便利店監(jiān)控里那些扭曲的光斑,此刻仿佛只是過度疲勞的幻覺。
餐桌上飄來紅燒肉的香氣,卻讓他胃部抽搐。母親特意擺出的笑臉像張蒼白的假面:“特意給你燉了蹄髈補…”
“我不餓?!彼驍嗟?,瓷勺磕在碗沿的脆響格外刺耳。那些在火海中碳化的殘肢突然涌入腦海:便利店收銀臺前永遠微笑的招財貓擺件,此刻應該和小琪的檸檬黃發(fā)圈一同熔在廢墟里。
深夜的臥室如同密閉的繭房。趙辰仰面躺在床上,天花板的裂縫在月光中蜿蜒成紫色裂隙的形狀。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肘圖騰,那里傳來細微的麻癢,像是被蚊蟲叮咬后的殘留觸感。
為什么是我?
那道金色光束的主人是誰?
這圖案究竟代表什么?
他抓起手機,在搜索引擎輸入“手臂神秘符號”,跳出的結果盡是星座占卜或游戲原畫。社交媒體上,有人討論外星人標記,有人猜測是新型紋身潮流,卻無一與他的圖騰相似。學術數(shù)據(jù)庫里,《古文字考釋》《全球符號學圖譜》等文獻翻到最后一頁,仍然找不到匹配的紋樣。第二天,他跑遍市圖書館,從甲骨文拓片到中世紀煉金術手稿,甚至翻完一整架《未解之謎》叢書——那些密密麻麻的符號中,沒有一條弧線能與他的圖騰重合。
雨滴突然敲打窗欞。趙辰站在圖書館落地窗前,望著雨中模糊的街道。黑貓蹲踞在路燈下舔舐前爪,金瞳里映出他攥緊的拳頭。
第四日的晚餐異常沉悶。電視新聞正播放著廢墟清理進度,女主持人站在警戒線外,身后是扭曲變形的輕軌車廂:“目前確認死亡人數(shù)已達916人,重傷672人…專家初步判斷此次災害與地殼異常運動有關,請市民警惕余震風險…”她的聲音突然卡頓,鏡頭邊緣有團不自然的陰影正在蠕動。
“咳咳。”
突兀的咳嗽聲讓湯勺跌進碗里。畫面中的女主持人驚恐回頭,黑袍女子如鬼魅般自虛空中浮現(xiàn)。鎏金紋飾的法杖輕點,主持人的雙唇竟如被縫合般緊閉,只剩喉嚨里溢出困獸般的嗚咽。
“各位無需驚慌,這是必要的交流手段?!焙谂叟由ひ羟謇?,黑發(fā)如瀑垂至腰間,面容蒼白卻與常人無異。她抬手輕揮法杖,空氣驟然扭曲成水紋狀:“語言同步已完成。第九位面的各位,晚上好,我是吉魯雅,來自另一個維度。你們的科學家稱之為‘平行宇宙’,而我們稱自己的世界為‘第一位面’?!?br />
趙辰的筷子“啪嗒”落在桌上。某種無形的波動掃過客廳,母親手中的瓷碗微微震顫。吉魯雅的目光穿透屏幕,仿佛能直視他的靈魂:“四天前你們目睹的怪物,是‘隙界’能量的具象化。這一次來的只是一個雜兵,而這座城市里——”她突然逼近鏡頭,法杖在虛空中劃出燃燒的軌跡,“存在著第九位面的異界唯一體,你好,想必你手上的圖騰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吧,我知道,你就在這座城市里,我也知道你看到了,現(xiàn)在只有你,能保護你的世界了?!?br />
“明晚八點,市電視臺頂樓?!彼笸税氩?,身后浮現(xiàn)出燃燒街道的全息投影,“若想阻止更多裂隙開啟,就帶著你的覺悟前來?!?br />
畫面戛然而止。新聞畫面恢復如常,女主播癱坐在椅子上劇烈喘息,嘴角殘留著血痕。
窗外傳來夜梟的啼叫,餐桌上清蒸鱸魚的瞳孔蒙著層白翳。母親默默收拾碗筷,水流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趙辰盯著手臂上的暗紅圖騰,喉結動了動,最終什么也沒說。母親擦干最后一個瓷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碗沿的裂痕。
電視屏幕恢復成待機的藍光,映出母子二人的側影。趙辰的余光瞥見母親欲言又止的神情,而她低頭將圍裙的褶皺撫了又撫。
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餐桌的木質紋路,趙辰盯著湯碗里凝結的油膜。老冰箱突然啟動的嗡鳴驚得他脊背繃直,制冷管震顫的節(jié)奏竟與手臂圖騰的脈動微妙共振。母親擦拭灶臺的水聲忽遠忽近,這些熨帖了二十年的日常聲響,此刻正化作透明的絲線纏繞脖頸。
“電視臺頂樓嘛?!八麩o聲翕動嘴唇,喉間泛起消毒水般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