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22章
話說當天夜里,被打半死的錢媽媽和霧月被丟到福綿院外,驚動了熟睡的容氏和顧知風。
披衣出來,就看到泥濘里渾身是血的兩人,旁邊站著顧瀾亭的護衛(wèi)。
容氏心頭一緊,皺眉道:“深更半夜,這是鬧得哪一出?”
護衛(wèi)恭敬拱手:“稟老爺、夫人,這兩個奴才犯了忌諱,大爺命卑職等將人送回。”
容氏面色微變,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
顧知風被擾了清夢,滿臉不耐:“究竟所犯何事?”
幾個護衛(wèi)面面相覷,囁嚅著不敢答話。
容氏臉上青白交錯,惱兒子不留情面,讓她在下人跟前丟了顏面。
她強壓著心頭火氣,冷聲道:“退下罷。”
顧知風皺眉瞥了妻子一眼,終是未再多言。
護衛(wèi)們?nèi)缑纱笊?,行禮后快步退去。
容氏轉身看向身后噤若寒蟬的仆婦,低聲斥道:“還愣著作甚?快將人抬進耳房!”
仆從們這才動了,七手八腳把兩個血人抬耳房里。
夫妻倆回到正房,顧知風坐到椅子上,端詳著妻子難看的臉色,問道:“那人是你院里的?”
容氏嗯了一聲,“我看亭哥兒不近女色,擔心他……”
“就自作主張給他院里塞了人。”
顧知風長嘆一聲,埋怨道:“你明知亭哥兒自幼主意正,最厭旁人插手他的事。這豈不是自找沒趣?”
容氏一聽來了火氣,驀然看向顧知風,冷笑道:“是,是我自討沒趣。”
“我終日里為這個家操持費心,倒不如你逍遙,每日下值往姨娘院里一鉆,就萬事大吉!”
顧知風臉色驟變,只覺顏面掃地,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盞叮當作響,“持家本就是婦人本分!男子納妾天經(jīng)地義,豈容你在此妄加置喙?”
容氏望著眼前這個理直氣壯的男人,怎么也尋不見當年那個溫潤少年的影子。
她緩緩合上眼,將淚意硬生生逼了回去,疲憊道:“是妾身失言了。”
“夜深了,老爺請去別院歇息罷?!?br />
顧知風原已備好說辭要與她爭個高低,不料她竟直接下了逐客令。
一口悶氣堵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最后只得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聽著腳步聲走遠,窗外只剩淅淅瀝瀝的雨聲,容氏頹然靠到椅背上,苦笑落淚。
*
錢媽媽與霧月雖僥幸撿回性命,卻都落下了腿腳毛病。
霧月是家生子,爹娘在府中當差多年,對這個女兒素來疼愛。
見她遭此大罪,老兩口心痛不已,雙雙跪求容氏開恩,允女兒離府歸家,只盼著她能安安穩(wěn)穩(wěn)將養(yǎng)身子,余生平安順遂。
霧月算是容氏看大的,心中亦有愧疚,便應允下來,給了不菲撫恤。
錢媽媽的兒子在莊子上當差,聞訊急忙趕回,將老母接回家中奉養(yǎng)。
容氏念在錢媽媽因她而受此劫難,特地撥了一筆銀兩。
石韞玉聽聞這些后續(xù),懸著的心方才稍稍落地。
這深宅大院之中,倒也并非人人皆如顧瀾亭那般心狠手辣。容氏雖慣在后宅周旋,但到底存著幾分慈悲心腸,行事尚留余地。
顧瀾亭因遇刺負傷,圣上特準他在家中將養(yǎng)半月,再行返京。
眼見他休養(yǎng)的時日一天天過去,距啟程只剩八日光景,卻始終未提及放她出府之事。
石韞玉幾番試探,皆被他四兩撥千斤地擋了回來,言語間滴水不漏,教人摸不透心思。
待到只剩五日之期,仍不見他有絲毫放行的表示,她心下愈發(fā)焦灼,坐立不安。
這日午后,她終是忍無可忍,行至顧瀾亭書房外,輕叩門扉。
“進?!?br />
里頭傳來顧瀾亭清潤的嗓音,她心中忐忑,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
抬眸望去,只見顧瀾亭臨窗提筆作畫。
他身著月白直裰,墨發(fā)以一根青玉簪松松挽就。午后天光透窗,映得他側顏如玉,一雙桃花眼微垂,矜貴斯文。
見是她來,顧瀾亭把筆擱在青玉筆架上,唇角微揚,朝她招手:“來?!?br />
石韞玉依言近前。
顧瀾亭指著案上宣紙:“你且觀此畫如何?”
石韞玉低頭細看,心下驀地一跳。
是一副完成了八分的花鳥畫。
畫中是一株繁茂石榴,花紅似火,灼灼欲燃。然則榴枝之下,卻懸著一只精巧鳥籠,籠中困著一只燕鳥,羽翼微斂,仰首似望籠外榴花。
畫意明艷中透著森然。
她后脊發(fā)冷,斟酌片刻,搖頭道:“奴婢愚鈍,不善品畫,但爺?shù)牡で?,定是極好的?!?br />
顧瀾亭輕笑,忽起身繞至她身后,俯身貼近:“既如此,與我一同將此畫完成,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