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
話音未落,顧瀾亭面上笑意頃刻凝固。
他怫然大怒,衣袂翻卷,大步走到墻邊梨花木劍架上,信手抽出長劍。
劍應聲出鞘,“錚”的一聲清吟,待霧月反應過來,劍尖已直指她咽喉。
劍身寒光流轉(zhuǎn),映出他陰沉的雙目。
“誰給你的膽子,擅入此間?”
霧月何曾見過這等陣仗?
方才的嬌羞瞬間化為驚恐,俏臉血色盡褪,嚇得渾身瑟縮,語無倫次道:“是,是大太太…是太太憐惜爺身邊無人體貼,特命奴婢前來…侍,侍奉……”
“大太太?”
顧瀾亭低低重復,似笑非笑,眼中戾氣橫生,長劍狠狠向下一揮。
劍光凌厲,霧月嚇得魂飛魄散,捂著頭驚叫一聲。
“噼啪!”
床邊案幾上那只霽藍釉玉壺春瓶應聲而裂,瓷片混著殘敗的花瓣零落一地,水漬蜿蜒。
案幾也劈裂成兩半,轟然倒塌。
霧月嚇得面無人色,不敢想方才那劍要是揮她身上,決計尸首分離。
顧瀾亭胸膛起伏,提著劍,半垂著眼看床上抖若篩糠的女人,緩緩吐出幾個字。
“滾出去?!?br />
霧月如蒙大赦,也顧不得衣衫不整,連滾帶爬下床逃離。
剛出了落地明罩,就聽得身后傳來輕飄飄一聲。
“跪下?!?br />
兩個字如同定身咒,讓她雙膝一軟,咚一聲便直挺挺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嚇得涕泗橫流,抖個不停。
顧瀾亭卻不再看她,徑自坐在床沿,劍隨意擱在手邊,沉聲道:“來人?!?br />
外間候著的長隨石頭應聲而入,垂手侍立。
“將這院子里當值的,上至管事媽媽,下至守門小廝,統(tǒng)統(tǒng)給爺叫來。”
他垂著眼,嗓音平靜,看不出絲毫情緒,卻無端叫人發(fā)怵。
石頭心里發(fā)慌,忙不迭轉(zhuǎn)身出去叫人。
不過片刻,澄心院正房內(nèi)便烏泱泱跪了一地人。
燭火通明,映著一張張惶恐不安的臉。
恰在此時,窗外忽的滾過一陣悶雷,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砸在窗欞上,倏忽間便成了暴雨。
錢媽媽一進來,瞥見地上跪著衣衫單薄臉色煞白的霧月,心里便是“咯噔”一下,腿腳發(fā)軟,立刻跟著跪倒,額頭緊緊貼著地面,不敢抬起。
顧瀾亭坐在床沿,掃過底下眾人,唇角噙著笑意,悠悠開口:“人都齊了?”
錢媽媽嘴唇發(fā)抖,垂頭喏喏。
他目光轉(zhuǎn)向跪在角落的小禾:“凝雪呢?”
小禾嚇得一哆嗦,伏到地上,聲音發(fā)顫:“回、回爺?shù)脑?,姑娘似乎睡得沉,還未起身?!?br />
顧瀾亭視線又落回錢媽媽身上:“錢媽媽,此事你可知情?”
錢媽媽渾身一顫,以頭貼地,泣聲道:“老奴知罪。是大太太身邊的劉媽媽親自將人送來,老奴…老奴不敢違拗啊……”
“不敢違拗?”
顧瀾亭咬牙輕笑,眸底一片冰冷,“好,好得很?!?br />
“好一個不敢違拗?!?br />
“都是爺?shù)暮门拧!?br />
他一連幾個好,眾人聽得膽戰(zhàn)心驚,把頭又往下埋了埋。
“去,把凝雪給爺請起來?!?br />
小禾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
耳房內(nèi),石韞玉正睡得昏沉。
連日來的舟車勞頓,加之夜里伺候家宴,她疲倦不堪,此刻正陷在深深的睡夢中,外頭的聲響未能將她驚醒。
忽然,一陣急促的推搡將她從睡夢中喚醒。
她勉強睜開惺忪睡眼,只覺渾身酸痛,頭腦昏沉。
屋子黑漆漆的,只映著點庭院燈籠透過窗紙的微弱光暈,窗外雨聲嘩然。
小禾帶著哭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姑娘,快醒醒,爺發(fā)了好大的脾氣,院里跪了一地人,指名要您過去呢!”
她一驚,心說大半夜又發(fā)什么瘋,皺了皺眉,只得任勞任怨坐起身來,匆匆披上外衫,頭發(fā)也來不及梳理,只用簪子松松挽就,便跟著小禾急步往正房去。
剛推開耳房的門,雨線被風斜吹入檐下,撲在她臉上,冰冰涼涼。
抬眼望去,庭院雨幕細密,水煙騰起,廊下幾盞燈籠在風雨中飄搖,暈開昏黃的光。
她攏了攏衣襟,心中不安,快步朝正房走。
踏入房門,屋內(nèi)燭火高燃,亮如白晝。
穿過落地明罩,顧瀾亭坐在床邊,手邊放著一把出鞘的劍,大半如玉面容隱在幔帳投下的陰影里,平日溫潤的五官陡然鋒利,令人生畏。
石韞玉尚帶著幾分睡意,抬眼望去,正對上顧瀾亭投來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