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牽手

  深夜十二點,跑車張狂的氣浪聲劃碎整片老居民區(qū)的寧靜。

  周度坐在椅子上看書，樓下車燈晃照他的窗戶。他側(cè)目，起身到窗邊看,黑色的跑車下來一個鮮紅靚麗的身影，像一團冶艷的火。

  看樣子是病好了。

  又開始穿裙子了。

  周度提前去給她開門，在門口聽著她腳踩臺階，噔噔噔噔,不疾不徐很有力量和節(jié)奏感。

  樓梯轉(zhuǎn)彎處,宋矜芙瞥見漆黑地上一道暖黃色的光影。步伐停下,她順著這道光向上看，周度站在光暈中心,映照得眉目溫暖柔和，他問她：“怎么回來這么晚？”

  雖然走之前要他等她回來，但宋矜芙?jīng)]想到，這么晚他也等。

  “你還沒睡？”她連跨兩個臺階,跑到他面前,呼吸微喘,莞爾看他,“還給我留燈?！?br />
  連日的陰霾被這束燈照亮，她心情好了許多。

  周度牽她進來，輕手輕腳地關(guān)好門：“嗯。聽見聲音了?！比绻皇撬?，這里根本不會出現(xiàn)奢侈的氣浪聲。

  “今晚我吃過飯了?！睍r間不早了，宋矜芙緊盯他鴉黑的睫羽,忽然有點擔(dān)心他熬夜明天會不會有黑眼圈？

  “那早點睡吧?！彼麆倓偪磿?思想?yún)s一直在游離，想要是她還沒吃，等下要給她做什么。

  她吃過了,周度放心了。

  “吶，你的外套?！痹谒P室門口，宋矜芙把衣服還他，“我讓人洗干凈了?！?br />
  “還有，糖我吃光了。”她嬌俏的臉貼近他，似笑非笑地抱怨：“你小氣死了，下次能不能多放幾根？”

  見她精神抖擻，整個人再次變得神氣揚揚，周度眼底也漾起笑意，說：“你不是不愛吃甜？”

  他們兩個口味很和諧。在一起吃了幾個月的飯沒打過架。

  “那個口味是酸甜的嘛。”

  “明天我去買。”

  “嗯！”

  短別后的寒暄結(jié)束，宋矜芙又看了周度兩眼，說了句“晚安”。走到自己門前，她回頭，看見他還在門口佇立，身影挺直，像一名士兵。

  腳步不由自主地調(diào)轉(zhuǎn)，她重新站回他面前，笑容在臉上消釋，宋矜芙平靜地對他說：“我爸媽已經(jīng)離婚了。這個月底手續(xù)就能走完?！?br />
  周度愣了愣，她家的事他有所耳聞，但知道的不多。大人之間的事，他爸媽從不在孩子面前討論。

  周度無措地蜷起手指，“那你”

  “我以后是單親家庭的孩子了?！彼务孳匠M一步，邁過他的門檻。漂亮清澈的

  眼睛看不出悲喜?？芍芏认耄@絕不算一件開心的事，要怎么安慰女孩子，他沒經(jīng)歷過。

  他只好暫時駐停原地，深切地望著她，等著她發(fā)號施令，需要他做什么他用心照做。

  “我們是朋友，朋友是需要互相安慰的?！闭f完這話，宋矜芙扇動長睫，心虛了兩秒，然后一鼓作氣抬手抱住了他。

  “只是我需要安慰，你恰好是離我最近的朋友?！彼÷曁嵝阉骸澳悴辉S多想?！?br />
  周度沒有多想。

  他腦子已經(jīng)停轉(zhuǎn)了。

  多年來受的教育和養(yǎng)成的思維方式告訴他，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又沒有任何親緣關(guān)系的女生主動抱住他，按道理，他應(yīng)該及時推開她比較合適。

  可她剛剛說了那些話，再加上她是宋矜芙，周度沒辦法推開她。因為他說不出太多暖心話，擁抱好像是最合適的安慰方式。也是她開口說想要的。

  他慎重地抬手，輕輕地覆上她的背，那一刻，掌中柔嫩光滑的觸感，令他大腦空白，一絲電流閃過。

  宋矜芙的紅裙是露背款的，從前面看，立領(lǐng)典雅，裙型秀致，利落的走線在后背處開叉，一片葉狀的鏤空。

  周度好巧不巧，摸到了葉子正中。他觸電似地收回手！

  胳膊遲疑地懸在空中半天，見她沒任何反應(yīng)，他的手才緩緩落到她腦后涼涼的發(fā)絲間。他碰碰她頭發(fā)，點到為止，柔聲說：“別難過?！?br />
  板上釘釘?shù)氖?，鬼才會難過。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宋矜芙臉埋在他肩頸相接的地方，他凸出的鎖骨有些硌人，但又很堅實，無論她怎么依靠都不會后退。

  她狠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笑出聲。

  爸媽離婚。宋矜芙絲毫不難過。她甚至替他們感到解脫。她自己也有幾分獲釋的輕松。

  她跟誰都行，但她受夠了和兩個感情早就分崩離析的人硬捆成一個美滿的家庭。光鮮華麗都是給外人欣賞的，她看見的只有虛榮和污垢。

  這次從家里回來，她突然就想抱抱周度。

  讓他心甘情愿地配合，不會把她推開，除了生病，只?！鞍謰岆x婚”這個能博同情的理由了。

  而同情都是有限度的，宋矜芙心里算計著周度的底線，感覺差不多了，她果斷松開他。

  今晚她不想聽他說“拒絕”的字眼，委婉的也不行。

  就好了嗎？懷里的溫軟驟然抽離，周度還沒反應(yīng)過來，宋矜芙僅留了句“謝謝”，便打著哈欠回了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