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以來，各尚的宮女、女官都忙于籌備中秋事宜。

  八月十五，月圓之期。

  今年寧貴妃給各位女官準(zhǔn)備了賞賜，不盡相同，都是一些女兒家能用上的東西，言攸與她們一起拜謝，倒是沒發(fā)覺有什么異樣。

  今年的中秋籌辦險(xiǎn)些讓給了別宮娘娘，寧貴妃好不容易復(fù)寵，當(dāng)然要裝得更賢淑。

  賢妃自滑胎后靜養(yǎng)了好長一段時(shí)間，今日涂了厚重的脂粉蓋掉未消盡的憔悴，著了亮色的衣裳，和往年沒什么不同。

  中秋宮宴也算是一場皇室家宴，本來是輪不到低階女官參與的，而言攸因?yàn)楹婉毅溆行┨厥怅P(guān)系，寧貴妃給她在褚沅身邊設(shè)了一方小座，乍一看是抬舉，實(shí)則是將她置于不上不下的境地。

  坐在公主身側(cè)，自然要擔(dān)起侍奉公主的職責(zé)。

  言攸順勢而為替褚沅斟酒，一邊的暮雨扶起她的手臂，低聲道：“秦司籍，讓奴婢來吧?！?br />
  這時(shí)她身邊也多了名陌生的宮女，把著酒壺為她倒了七分滿。

  言攸有些為難：“我不善飲酒?！?br />
  褚沅一笑：“貴妃娘娘為女眷們準(zhǔn)備的酒都不醉人的。”

  她對言攸遞了個(gè)眼色，提醒她不要對寧貴妃防備太過，一邊又不露聲色地與她交換酒杯。

  言攸略沉下心，久盯著盞中清液，待主人示意諸位飲酒才淺淺抿了一口。

  這酒嘗著是沒有問題，況且褚沅還和她交換了酒杯，公主都不擔(dān)心，她若是過于拘謹(jǐn)，反會被盯上。

  不期然間，言攸環(huán)看四面時(shí)和褚文景對視，目光接觸了一瞬間，又迅速滑開。

  褚文景今日穿戴極為低調(diào)，也許是之前被責(zé)罰，如今不想太過惹眼。

  言攸蹙起眉，褚文景能無所謂地對眾人笑語，更叫人覺得冰冷，他分明是在同鄰座的人交談，然而視線總會詭異地落向她這邊。

  她摸著空空如也的手臂，少了幾分安心。

  宴飲都是露天的，中秋夜宴有星月相伴，高天之上星子寥寥，滿月懸掛，人間又是一片琉璃燈火，天地呼應(yīng)。

  尚儀局的其他女官忙忙碌碌準(zhǔn)備，只為完成這一夜的祝禱。

  景佑帝、寧貴妃、包括其他妃嬪、皇子，幾乎是輪番在說，就這么賞著舞樂、酒過三巡。

  褚沅說這酒不醉人，言攸是沒到頭暈?zāi)X脹的程度，但是也經(jīng)不住被灌得水飽。

  言攸湊近她身邊附耳問：“殿下，夜宴要等到幾時(shí)才散？”

  褚沅正高興，舉著杯要痛飲，見她一臉難色地詢問，不免皺了皺臉。

  “你怎么了？你這是醉了？怎的臉都掛上紅了？”

  言攸閉眼挪了挪身子，并沒有什么頭重腳輕的感覺，她確定以及肯定吃下去的酒沒讓她到醉。

  她又摸摸臉頰，除了有一點(diǎn)燙也正常，畢竟褚沅的臉頰上早就翻上了胭脂色，這人還渾然不覺自己吃醉，反而問她。

  言攸沒醉，身體卻也是不適的，一陣一陣的心慌被強(qiáng)壓下去，她擔(dān)心再久一些她會忍不住當(dāng)場反胃又倒出這些甜酒。

  “我無事……只是覺得時(shí)辰不早了，也該回去歇下了……”

  微甜的香氣，不像宮廷玉液中釀出來的，卻縈繞在鼻尖，經(jīng)久不散。

  梔子花是這樣的味道嗎？

  言攸端坐在案邊，宮女似乎在神游，酒水傾倒得溢出，流了滿桌，順著光滑的案面鋪張，一點(diǎn)點(diǎn)延伸著滴到言攸的官服上。

  她立刻移開了身子，抖落酒水，宮女嚇得膽顫忙跪下為她擦拭。

  “司、司籍大人贖罪，奴婢并非有意……”為了不引人注目，宮女的聲音低低的，擔(dān)憂破壞了夜宴的氣氛會被治罪。

  言攸淡聲嘆氣：“噓，沒事的，不必賠罪。已經(jīng)不需要你斟酒了……”

  宮女懸著的心放下，悄生生地對她千恩萬謝。

  她就這么一手端著酒盞，一手扶著額面，越來越遲鈍和失神。

  她想走，但是明明沒醉卻軟得無力，就索性撐在這里一點(diǎn)點(diǎn)磨時(shí)間，等煩擾的宴會結(jié)束。

  飲酒的確是誤事，按以往她的警覺，誰望過來一眼，她都要瞥回去確認(rèn)自己當(dāng)下的處境。

  褚文景肆無忌憚地看了她好多回，不止看，還冷笑。

  輕云蔽月之時(shí)，一切嘈雜的聲音停了，她總算是等到了那一句散席。

  褚沅拍拍她肩頭，言攸卻無甚反應(yīng)，久未起身。

  直到寧貴妃其他幾位重要人物離場，她才按著桌面起來，慢條斯理捋了捋衣裳，還被褚沅嗔笑：“一身酒氣，還這般講究，快回去吧。”

  女官的住所和虞心宮不同路，褚沅在暮雨的扶送下和她分道。

  她酒品不差，宴上的酒帶來的不是醉意，而是無力。

  前面的路越走越黑，言攸扶著墻歇腳，然而夜風(fēng)呼的刮過，她身子一倒被一股陌生的力量拖入拐角。

  甚至來不及尖叫，熟悉的感受襲來，她認(rèn)出這是褚文景。

  褚文景用她身上的香囊死死蓋住了她的唇鼻，不讓她泄出聲音。

  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