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攸費勁地眨著眼睛，忽然砸下來一截斷木，幸虧她退得快，堪堪避過。

  她后退的那一步，正好踩到地上的尸體，誰知道那內(nèi)侍其實還沒死，昏迷之中又被她踩得生生痛醒。

  “唔……”

  腿上傳來一陣疼痛，腳踝被粗糙的手死死抓住，不得掙脫，小腿被燒得滾燙的尖刀刺破。

  褚洄感受到她身子明顯地傾斜顫抖，極力壓制著疼痛，手臂越抱越緊。

  “阿嫽姐……”

  他想跳下去拼盡最后一點力氣切斷這只傷人的手，讓言攸得以脫身。

  言攸被他那聲“阿嫽姐”喊得恍惚，諸多心緒翻涌，梗塞著又咽下喉嚨。

  她虛弱道：“殿下抓緊了，別動?！?br />
  她擰轉(zhuǎn)過身子，刀子在血肉間滑動，言攸冷睨著不知是誰遣來趁亂陷害褚洄的兇手，抬腳踩上那只手背。

  劇痛下一雙手都松動了，刀子也滑脫。

  言攸把褚洄的頭按在肩頭，不讓他看血腥。

  女子的繡鞋踩在內(nèi)侍眼窩上，碾磨成汩汩流淌的猩色汁液。

  褚洄怯怯睜眼，女子眼中冰冷懾人。

  她跨過燃燒的斷木，狠狠憋了一口氣向外沖，跑得步步蹣跚，都不明白自己哪來的力氣還能抱著一個孩子逃離火海，是她太拼命……還是因為褚洄太瘦弱……

  她的身影出現(xiàn)在綽綽火光前，眼尖的人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支撐不住，迅速前去救場，他們本想將十皇子和她分開，一人扶著一個逃出去。

  可褚洄的手指抓得太用力，扯都扯不開。

  他都已經(jīng)被烤暈過去。

  言攸啞聲求救：“拉……我……”

  有肩膀和手借她依靠，她始終懷抱著褚洄，一步、半步地向外挪動。

  只要再撐幾步……就能活命。

  她用干凈了力氣，被絆倒在門檻，摔倒的那一下不慎將褚洄一并帶倒，雙雙磕碰得生疼。

  褚洄很聽話，聽話地與她共謀了這場失火，原本他該平安無恙地從墻頭翻出，可是有心之人趁亂刺殺，褚洄被他纏困在火海。

  言攸意識混沌，身體自覺地蜷縮成蝦子那樣，又被人強行拖動、抬走。

  ＊

  冷宮失火，燒毀了那個嬤嬤的尸體，掩蓋了褚洄殺人的罪證。

  而那個刺殺皇子的內(nèi)侍也被燒成一具焦尸，正在核查其身份。

  沒有這場意外，興許景佑帝一直當這最小的皇子沒存在過。

  褚洄被安置到了稍偏僻一點的宮殿，但至少這附近宮女內(nèi)侍往來經(jīng)過，并不是一座人人生畏的冷宮。

  他醒時，身邊空空如也，手上受的傷并不嚴重，已經(jīng)被清理、上藥、包扎妥當。

  “秦司籍？”

  他接連喚了幾次，才有宮女低頭進來，定睛一看是秋深。

  她是來送膳的，清湯寡水也聊勝于無。秋深道：“殿下不要喊了，秦司籍受了傷，還在將養(yǎng)……沒辦法過來看您?！?br />
  褚洄捧著粥碗，冷冷淡淡點頭。

  “吾還以為……吾要死在火場。”

  秋深滿目疼惜，她嘆了聲：“這冷宮走水蹊蹺，多半是那前去刺殺殿下的內(nèi)侍受人指使，想毀尸滅跡?！?br />
  褚洄不回話，唇角若有似無勾了勾，好不譏誚。

  他現(xiàn)下如此可憐，自是沒有誰會怪罪他。

  褚洄問道：“吾這里，除了你和醫(yī)士，還有其他人來過嗎？”

  秋深搖搖頭，又忽然改口說：“還有一個宮女來過……好像是，是長清公主的近身侍女?！?br />
  他抬頭，咽下口中寡淡的粥水。

  “她有做什么嗎？”

  秋深道：“沒有……只是看了眼就走了，興許是只有長清公主掛念殿下?！?br />
  要不然怎么皇帝、其他皇族手足對他遭逢大難無動于衷。

  秋深覺得她自己的可憐是平民難免會經(jīng)受的悲哀，而褚洄可憐是被他母妃所拖累。

  恨屋及烏，也很可怕。

  褚洄垂著眼皮，不清楚又在想什么。他堅持著要下床去尚儀局找秦司籍。

  “殿下，新的衣裳……尚服局那邊還沒有送來?！鼻锷顚擂伍_口。

  褚洄終于瞧清自己身上有多灰敗，流露出無助和凄楚。

  父皇認為，留他不死就是天恩了。

  其實言攸比他醒得更早，只是不便去探視。

  她按了按腿肚，那一塊包得嚴嚴實實，沒多少痛感。她的頂頭上司陳兆趁此好好數(shù)落了她一頓，譏諷她急于諂媚，可傍上的卻是個無用的皇子。

  “秦嫽，你若是有什么歪心思就收收吧，才進宮多久就和兩個皇子扯出這么多事?！?br />
  尚儀局真是被安插了尊大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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