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薛府那一路，無人說話，言攸翻她的書，薛疏多數(shù)時候盯著她的手腕處。

  入夜了，薛疏還關(guān)在書齋里，言攸叩門入室。

  “薛師兄沒有什么要和我交代的嗎？”

  薛疏恍若未聞，愣愣問：“你來了？”

  言攸單手扶著門框，保持著好一段距離，不肯繼續(xù)往前了。

  “書房明明靜得很，師兄卻像沒聽到我問話?！?br />
  他沉重呼氣后笑了：“我交代什么？”

  薛疏全然是氣笑的。

  言攸眸子蘊著冷色，唇瓣一張一閉：“你出賣我?！泵總€字都吐得清晰，敲在心扉上。

  “你說這話，無憑無據(jù)的。我怎么出賣你了？”

  薛疏保持著疏離的笑容。

  她道：“除了你，除了我的兩名貼身丫鬟，沒有人知道我是替人頂罪而死的，沒有人會說大理寺當(dāng)年錯判?！?br />
  言攸五指按在木框上，一再隱忍：“俞繇從何處得知的，師兄你說……”

  “你上前來，我告訴你。”

  言攸輕輕合上門，房間內(nèi)燭火被呼過的風(fēng)吹暗一瞬。

  “說吧?！?br />
  薛疏嗯聲，坦坦蕩蕩承認：“是我告訴他的。

  我修修改改，把你說得好不可憐，用家畜的血在你的舊衣上涂涂抹抹，就成了一封血書……在他生辰時送去，我知道他一定會收的?！?br />
  “我實在難想，他與你朝夕相處兩年，連你的氣息都認不出，分不清狗血和妹妹，對著牲畜的殘血痛哭流涕?！?br />
  言攸如鯁在喉：“你凈是算計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

  “你以為無關(guān)緊要，可俞繇不那么想。”薛疏站直了身就高過她，映在門紙上的光影都咄咄逼人，讓面前的人一退再退。

  “你很高興吧，你一直嫉妒俞繇，你看他愧疚度日，日漸消瘦，心中暢快嗎？”

  “你心疼他。”薛疏肯定道，篤定中夾帶著自私的嘲諷。

  “是你先嫉恨他?！?br />
  薛疏抿出淡笑，溫和的字眼近乎流血：“是啊，我高興，奪妻之恨啊，見他不得安寧……我多高興。”

  言攸揚手扇了他一掌，那一聲太清脆驚得夜色都晃蕩，似乎翻覆到了他臉上，那里扣著灰調(diào)。

  “薛師兄，嫉妒成性不是什么好事?！?br />
  薛疏又往前踩了兩步，“當(dāng)初對不起你的人是他，逃避的人是他，師妹這么記仇的一個人，可以因為他今日的一點恩惠施舍就盲目地與我翻臉？”

  “你變蠢了。”他欺身逼近。

  她退得撞到桌角，藏劍的手臂被薛疏攥住。

  “你見我時，有幾次是不帶兇器的？”

  比匕首尖銳的，永遠是人心。

  她心不誠，自然永遠都將尖端對準他。

  “你發(fā)了什么瘋？”言攸甩手發(fā)現(xiàn)弄不開，又用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指頭，冷不丁碰到他手背上的青筋。

  薛疏道：“我知道你擅長偃甲術(shù)，習(xí)慣了用這些手段防身，防外人，也防師兄?！?br />
  “不過你到底沒怎么習(xí)武，有時候被人捏住短處只能耍些小聰明脫身，有時候……呵，就不大走運?！?br />
  “你想做什么？”

  薛疏上揚眉：“算賬?！?br />
  言攸對他揚著臉擰眉，牽他另一只手朝自己白皙的臉上招呼：“我最怕欠你的，方才傷你，你便打回來……”

  “別撒潑?！?br />
  “打??！”

  “……”

  “讓你打！”

  豈料那只手也擺脫她控制，驟然收緊掐著她的下顎，薛疏向前一壓，稍扶著她腰側(cè)，叫人倒在桌面上，霎時間一如飛蛾撲火，燭臺都抖了抖。

  痛。

  她半身都倒在那光滑又堅硬的平面，想起身又不能?；椟S的光線照不亮師兄的陰翳，愈靠愈近，四目相對、心跳共振，只隔了幾層衣料。

  兩片陰冷的、怨毒的，恐怕是那瘋子師兄的唇瓣，死死蓋在她下半張臉上，恨不得嚴絲合縫，像榫卯鑲嵌，經(jīng)久不離。

  她唇中艱難嚶嚀著一點聲音，復(fù)又被洪潮吞沒，一方攫取一方求生，嘴里含著血腥氣，是什么感情不得而知。

  也許又不需要感情，因為褪去華麗的皮囊，人也講獸性和本能，至于師兄的本性可能原就是這樣瘋瘋癲癲的。

  言攸惡瞪著薛疏，哪怕眼里已經(jīng)充斥著滾燙的屈辱，也絕不閉眼，血液里的本能就是恨。

  “薛……”

  薛疏留了她幾秒喘息，她的手四處抓撓、狠掐，是真的要撕下他的皮肉。

  兩年了。

  她好像覺得只有俞繇會難過，是因為他從不顯露，就可以將他的心酸忽略不計。

  好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