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去了這樣久？”寧貴妃微嗔。

  “找宮女質(zhì)證去了，結(jié)果也沒尋到人，兩邊都鬧得不愉快……”俞瀾環(huán)視一周，在東面看到褚文景的背影，多問一句，“七殿下才來過？”

  寧貴妃面色變幻。

  “只看了眼就走了，都是女眷，他來也不合適?！?br />
  下方的李知薇匆匆起身：“貴妃娘娘，裕王妃，臣女看見了那個換弦的宮女！”

  “何處？”

  她的手指指向褚文景。

  那時場面僵化，不少人掛著尷尬之色，在李知薇右手邊落座的顧惜月古怪地笑起來：“這么多年了，李師姐還是直來直去的脾性?！?br />
  貴妃、皇子可是主人，她們只是賓客，賓客指認(rèn)主人那是多大的丑事？偏偏褚文景和她們還真是相看相厭。

  李知薇還故意詢問溫家姑娘：“溫家姑娘，我沒有認(rèn)錯吧？”

  太傅小姐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一撒謊臉上見紅，磕巴否認(rèn)：“人多眼雜，李姑娘記錯了?！?br />
  “……你說誰記錯了？”

  “你就是記錯了，誰嫉妒你了？”

  “至今還沒考上學(xué)宮的人……”

  “……”

  矛盾再度激化，兩邊都嚷嚷著要寧貴妃做主，言攸靜看鬧劇又時不時飲茶藏笑。

  樂聲掐斷，好好一場宮宴不歡而散，寧貴妃竭力維持著體面才不至于當(dāng)場摔杯。

  寧貴妃捏著眉心被宮人扶下去，俞瀾交代人將女賓送出宮。

  言攸走在宮道上，前面有宮人帶路，后面有舊識窺伺，她足下生蓮似的，好不輕盈，惹得李知薇頻頻皺眉。

  一陣香風(fēng)襲來，李知薇回頭：“裕王妃?！?br />
  俞瀾揮退閑雜人等，和她比肩遠(yuǎn)望。

  “李姑娘也好奇吧?！?br />
  李知薇不想和俞瀾打啞謎，疏遠(yuǎn)道：“好奇什么？臣女應(yīng)該好奇嗎？”

  俞瀾向來沉得住氣，被她拒了幾回仍未惱。

  “那個薛家表姑娘秦嫽……”

  李知薇斂下眼眸：“臣女知道，裕王妃是覺得那個秦嫽和清和師妹生得一般無二，懷疑她的身份?？晌译S她走來，她的氣質(zhì)、談吐、行動都跟清和師妹大不同。這世上沒有起死回生的妖術(shù)，裕王妃何必這樣思親心切呢？”

  李知薇對言攸的討厭和多數(shù)同窗對言攸的討厭不同。

  他們討厭言攸的身份、身體，討厭她愚笨；李知薇慣來清高，最見不得她那懦弱勁，越踐踏越疲軟。

  秦嫽可遠(yuǎn)比言攸順眼。

  李知薇已然挑明，俞瀾順著她話中之意繼續(xù)：“只是她一出現(xiàn)，就讓我想起四妹。她在世時，我們姐妹少有親近之時，她怕我，不愿和我交心，在外面受了欺侮也不會訴苦。”

  “我想起來，四妹手上受了傷，我都不知道是怎么來的，姑娘家身上留了疤多讓人可惜?！?br />
  李知薇早知侯府薄情，還是給他們留了臉面，抑制著冷笑。

  *

  安車停在宮門，言攸一眼望去，腳下如被泥砂澆筑，走不動了。

  宮人不禁疑惑：“姑娘，為何不走了。”

  言攸向?qū)m道側(cè)邊挪步，“那是太子的車駕嗎？”

  宮人答是，言攸辯稱：“既見儲君，小女應(yīng)該回避?！?br />
  她不禁抓握住那一截手臂，遠(yuǎn)遠(yuǎn)退避，低著頭等東宮那行人入宮。

  來人衣袂飄舉，生如修竹般姿態(tài)高徹，那張年輕的臉永遠(yuǎn)冷冽沉靜，殊不知便是人人稱頌的賢德裝扮下是怎樣的毒辣陰鷙。

  那清寒的目光逡巡著，足下頓了一步，言攸的心跳也漏了一拍。

  她與那宮人一齊向褚昭行禮，壓低著變調(diào)的聲音。

  褚昭徑自走了，唇下一點痣因輕佻又譏誚的弧度而愈顯靡麗。

  她方松了氣，東宮侍衛(wèi)又?jǐn)r下她。

  “抬起頭來。”

  褚昭去而復(fù)返。

  言攸掐著掌心，抬頭時露出個風(fēng)輕云淡的笑容。

  “殿下有何事？”

  褚昭噙著點笑，可總給人一種逼仄、壓抑的感受，一如初遇時他手指輕撣就能抹殺那名行刺的墨家門徒，也可以將她和同窗一起扔下魚池，說誰爬上岸誰就活，讓活人淪為獻(xiàn)命的傀儡。

  “孤只想看看有沒有認(rèn)錯人。”

  言攸恭順道：“殿下看清了么？”

  褚昭冷下唇角：“九分像，少一分是因為年歲更迭，孤記不清楚了?！?br />
  當(dāng)年那個一身濕淋淋、割肉求饒的少女似乎借尸還魂、脫骨重生了。

  褚昭很不喜歡那雙眼睛。

  那是一雙善于編織謊言的眼。

  她騙過褚昭三次：第一次是捏造墨家血書派門徒的身份，她說她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