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你想留下,還是離開
薛錯是參商的新名字,新的人生。
為什么取名為“錯”,是參商固執(zhí)相求,是她承認(rèn)自己成為父皇母后的孩子是一段錯,但她倍感幸運,得到這些年的愛。
正因得到這些,她注定是個向內(nèi)豐盈的堅強的姑娘。
參商沒有怪褚昭,當(dāng)然也沒有怪薛疏,怪言攸。
這一年,她終于鼓足勇氣向言攸問了真相。
也是這一年,褚顥告訴她,他的接近另有所圖。
同樣在這一年,參商認(rèn)為自己已經(jīng)有足夠的能力舍棄現(xiàn)在的尊榮,讓人生回到正軌。
參商說:“母后,商商已經(jīng)懂了,懂得怎么做一顆棋子?!?br />
言攸舍不得讓女兒涉險,然而參商有她必須堅持回報的用意。
褚凜慘淡揚笑:“所以,你是說你的女兒沒死,那你一直在裝瘋?”
言攸撫鬢,烏發(fā)間幾縷銀絲,任誰看她當(dāng)初一朝瘋癲都不會相信是假的。
裕王妃不止一次看過她。
言攸乜看著亂臣賊子,又嘆笑:“我確實瘋了,不是裝瘋?!?br />
為了讓這一局夠真,她必須瘋,必須和褚昭反目。
所以她喝下了那藥,終日神志恍惚。
她白了頭,蒙蔽眾人視聽,宮里宮外都認(rèn)為她是成日只會喚長公主名字的瘋婦。
“我也沒有多少時日可活了?!?br />
褚凜聞言,笑容更甚更苦。
他早該想到這個女人對別人狠,對自己也夠狠。
“你,的確是個瘋子哈哈哈哈……”
“言清和,你說你圖什么?你為什么要做到這個地步?”
“你不是恨褚昭嗎?你恨他為什么不一早殺了他!”
“你這輩子,到這一步了,你也屈服了?順從了?唯他是從了?”
“我當(dāng)初可真是看走眼了?!?br />
言攸對他的輕蔑置若罔聞,她道:“可我從未看走眼,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是個怎樣的人,所以從未有一日敢信任你。在這個位置這么多年,我?guī)鸵r著褚昭提防你,你遲遲不反,不是真的向命運屈服,只不過是還在等時機。”
“裕王殿下,是你說的‘情義皆可拋’,若你還能看清自己,不會有一日惡寒嗎?蛇蝎心腸,傷人傷己?!?br />
褚凜滿不在意,“我有錯嗎?我只不過是看得淡一些?!?br />
言攸沉吟片刻,道:“所以你也全然不顧你的長子了嗎?你到今日都是為你自己,又思慮過親眷的下場?”
褚凜不回答她的話了,輕輕闔眸,側(cè)對著審訊之人,釋然請罰:“輸便是輸了,請賜鴆酒,死后要分尸還是要示眾,隨你們?nèi)??!?br />
“……”
他這般油鹽不進(jìn),毫無悔改,讓言攸覺得此行是浪費心力。
“你能近一些,再讓我看看嗎?”褚凜又喚住她。
言攸腳下一頓,再聽他說:“將死之人,其言也善?!?br />
她還是心有顧慮,隔著鐵門蹲下,這時褚凜已經(jīng)轉(zhuǎn)過來,與她面面相覷。
他喟嘆:“十幾年前,我在行止學(xué)宮看你受欺,選擇放任那些貴族子弟辱你,倘若當(dāng)年我為你蕩平欺侮,你會選擇扶我上位嗎?”
言攸的思緒被他強行帶回十幾年前,最晦暗的時刻。
她笑笑,決然否認(rèn):“不會,一來,你會選我的殺親仇人,我與你利益相左;二來,你對誰都是利用,棄人者,人恒棄之;三來,你要信命?!?br />
褚凜倏地哀語。
“你說,人這一生圖什么?”
“爬得再高,也猶如蜉蝣,不及天闕。”
“言清和,這樣有意思嗎?”
“……”
言攸在他接連的發(fā)問中退出地牢,甬道里透不進(jìn)光,黑暗給予人無限的迷惘。
人這一生啊……
在走向墳?zāi)沟倪@一生,圖什么?愛嗎?恨嗎?還是權(quán)勢、富貴?明明入了棺槨,就沒有什么是永恒。
有仇,冤冤相報何時了?
有情,又不能朝朝暮暮亙古不改。
她是真的想在那時殺了褚昭,可是她不能夠下最后一刀,精神被折磨著,最終落成割向自己的失控,對又愛又恨的人進(jìn)行補贖。
她該去看一眼褚昭,已經(jīng)好多天沒有見他了。
……
一屏之隔,褚昭出聲叫她上前。
如今已經(jīng)性命無虞,他恢復(fù)得很好,只是唇色仍蒼白,惹人憐憫。
褚昭在燈下看書,又放下書看她。
言攸聲色從和,對他下跪謝罪。
十余年夫妻,相對無言。
褚昭捂著傷處,艱難挪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