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普通，沒印戳，連字跡都刻意做了偽裝，透著一股子小心翼翼。

  “將軍神了。這是咱們走商路搭上的一條線，從戶部一個不起眼的小吏手里遞出來的。”

  他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更低。

  “京里有幾家，不怎么摻和太子和二皇子那攤子事，好像對您在邊疆撲騰出來的動靜，挺感興趣。”

  “信里透了話，想跟咱們這邊‘互通有無’。”

  “哦？”趙羽來了點興致，“哪幾家？”

  “主要是御史臺那幾個愛嚷嚷的言官，還有宗室里幾個閑散王爺。勢力不算大，但嗓門不小，位置也還算中立?！崩钋嗫焖俜治鲋?。

  “他們可能是想找條新大腿抱抱，也可能，就是廣撒網(wǎng)，提前下個注?！?br />
  “蚊子腿也是肉?！壁w羽手指在粗糙的桌面上輕輕敲著。

  “不能推開，也不能全信?！?br />
  “得吊著他們?！?br />
  “給點甜頭，看看成色再說?！?br />
  他看向李青：“先生覺得，拿什么當敲門磚合適？”

  “黑石磚瓦，京城里不稀罕?？稍蹅兣鰜淼耐炼垢?，還有從西邊部族換來的那些皮毛藥材，京城可少見?！?br />
  李青嘴角勾了勾。

  “甚至，咱們‘暗刃’能搞到的北齊那邊的準信兒…”

  “這些東西，對某些人來說，可比金銀實在多了?！?br />
  “好?！壁w羽點了頭，“這事，先生看著辦。分寸拿捏好，別讓人抓住把柄，也別讓人覺得咱們是冤大頭?！?br />
  “屬下明白?！崩钋鄳?，又想起一事。

  “老胡那邊，已經(jīng)在動了?！?br />
  趙羽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說。

  “鎮(zhèn)北侯在雁門郡那邊，釘了不少釘子，盯著咱們的糧道和商路。”

  “老胡挑了幾個機靈的‘暗刃’隊員，扮成行商，試著去接觸其中幾個看著不像死忠的軍官、小吏?！?br />
  “用咱們繳獲的那些‘不義之財’，說不定能撬開他們的嘴?！?br />
  李青嘿嘿笑了兩聲。

  “甚至，讓他們偶爾‘眼花’一下，也不是不行。”

  “二皇子那邊，在邊軍里也有人，藏得更深，老胡也在想法子挖出來。”

  “嗯，這事兒得隱秘，安全放第一位?！壁w羽叮囑了一句。

  “‘暗刃’現(xiàn)在不光要會殺人，更要會藏，會挖消息?！?br />
  老胡得了新差事，話還是那么少，只是那道疤痕下的臉，更冷硬了幾分。

  他開始更頻繁地離開龍牙鎮(zhèn)。

  有時穿得像個走街串巷的皮貨販子，有時又扮成迷路的砍柴人。

  帶著幾個同樣不起眼的隊員，融進茫茫戈壁，或者鉆進附近光禿禿的山林里，一去就是好幾天。

  沒過多久，李青帶回來個消息。

  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

  “將軍，京城御史臺那位周御史，遞話來了?！?br />
  李青把一小卷紙條放到桌上。

  “咱們送去的那批草原狼皮，還有那幾株雪蓮，他挺滿意。”

  “這是他給的‘回禮’。”

  趙羽展開紙條。

  上面字跡潦草，就幾句話：二皇子近日與鎮(zhèn)北侯通信頻繁，似有大動作，目標不明，望君珍重。

  話沒說明白，但警告的意思，透紙而出。

  “看來，這位周御史，是條能暫時用用的線?！壁w羽把紙條湊到油燈上，火苗舔舐著紙張，很快化為灰燼。

  “至少，他愿意賣咱們個人情?！崩钋帱c頭，“雖然只是提個醒，但關(guān)鍵時候，興許能救命?！?br />
  差不多時候，老胡那邊也有了進展。

  他用幾塊金錠子，外加一些在邊關(guān)比命還金貴的鹽巴，成功“說服”了鎮(zhèn)北侯安插在雁門關(guān)附近一個重要關(guān)卡上的都尉。

  那位都尉拍著胸脯“保證”，往后，從龍牙鎮(zhèn)出來的“普通商隊”，只要提前遞個話，他和他手下的人，會“恰巧”在那段時間，去別的地方“巡查”。

  “鎮(zhèn)北侯扎的籬笆，開始漏風了。”李青臉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龍牙鎮(zhèn)這地方，活過來了。

  曾經(jīng)死氣沉沉的邊陲小鎮(zhèn)，如今像個剛緩過勁兒的病人，有了點生氣，卻也虛得很。

  趙羽站在城樓上，任憑夾著沙礫的冷風灌進領(lǐng)口。

  西邊，枯泉綠洲的方向，一片死寂。

  可誰都知道，那頭受傷的餓狼巴圖魯，不會就這么算了。

  一線天那點“勝利”，不過是剛把狼牙敲掉了一小塊，疼，但遠沒到致命的時候。

  京城遞來的那幾句話，還有戶部小吏偷偷送出的消息，算是搭上了幾根若有若無的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