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墻下的火光逐漸熄滅，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燒焦的臭味。北齊軍終于退了。

  不是他們怕了，而是天快亮了。

  趙羽扶著城墻垛口，手指上沾滿了不知道是誰的血。他的臉色白得嚇人，嘴唇發(fā)紫，但眼神依然冷靜。

  “統(tǒng)計傷亡?！?br />
  “是?！?br />
  武飛雪的聲音還是那么冷，但這次多了幾分疲憊。她的青色勁裝上多了好幾道劃痕，右臂上纏著一圈染血的布條。

  王瑾坐在城墻角落里，大口喘著氣。他的官袍早就不知道扔哪兒去了，此刻披著一件沾滿血污的戰(zhàn)甲，整個人像是剛從血池里撈出來的。

  他看著趙羽的背影，腦子里一片混亂。

  這場仗打得太邪門了。北齊軍明明人多勢眾，裝備精良，卻硬是被這座小鎮(zhèn)擋了整整一夜。那些陷阱的布置，那些火油彈的投放時機，還有武飛雪指揮床弩時那精準(zhǔn)得可怕的判斷……

  這他娘的哪里是臨時拼湊的？

  這分明是早就演練過無數(shù)次的配合！

  “王大人?！壁w羽突然轉(zhuǎn)過頭來，“傷亡數(shù)字出來了嗎？”

  王瑾打了個激靈，連忙站起來，結(jié)果腿一軟差點摔倒。他顧不上臉面，趕緊翻開手里那本已經(jīng)沾滿血的小冊子。

  “屯田兵死了三十七個，重傷的有二十一個。守備營死了十五個，傷了三十多?！?br />
  他說完這話，心里突然涌起一陣荒謬的感覺。

  就這點人，守住了北齊三千精銳的進(jìn)攻？

  趙羽點點頭，沒什么表情：“還行?！?br />
  還行？！

  王瑾差點沒把手里的冊子扔出去。三皇子在京城打個獵都要死幾十號隨從，你這守城死了幾十個人就叫“還行”？

  “把重傷的抬到內(nèi)城，能救就救。”趙羽說完，轉(zhuǎn)身就往城下走，“武將軍，城墻這邊交給你了?！?br />
  “等等！”王瑾突然出聲。

  趙羽停住腳步，側(cè)過頭來。

  “你……你早就知道北齊會來？”

  這話一出口，周圍幾個還在清理戰(zhàn)場的士兵動作都僵了僵。

  趙羽盯著王瑾看了幾秒鐘，突然笑了。那笑容淡得像一縷輕煙，轉(zhuǎn)瞬即逝。

  “你覺得呢？”

  他沒等王瑾回答，徑自走下了城墻。

  王瑾愣在原地。

  他突然想起自己剛到龍牙鎮(zhèn)那天，趙羽站在鎮(zhèn)口，看著他的眼神。那眼神里沒有慌亂，沒有驚訝，只有一種淡淡的……打量。

  就像看一個棋盤上突然多出來的棋子。

  王瑾的后背又開始冒冷汗了。

  ---

  內(nèi)城的醫(yī)館里擠滿了傷兵。

  趙羽推門進(jìn)去的時候，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和藥味撲面而來。幾個大夫正在忙活，滿頭大汗。

  “殿下！”

  一個年輕的大夫看見趙羽，連忙放下手里的活兒想要行禮。

  “別停，繼續(xù)干活?！壁w羽擺擺手，走到一張床邊，看著躺在上面的傷兵。

  那是個很年輕的屯田兵，肚子上被劃開一道口子，正在往外滲血。他的臉色青白，嘴唇哆嗦著，眼神里全是恐懼。

  “疼嗎？”趙羽問。

  那屯田兵愣了愣，點點頭，又拼命搖頭：“不……不疼，殿下，小的……小的還能上城墻！”

  趙羽沒說話，只是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好好養(yǎng)傷。等你好了，我給你漲軍餉?！?br />
  那屯田兵眼睛一下子紅了，拼命點頭。

  趙羽又在醫(yī)館里轉(zhuǎn)了一圈，每個傷兵都過去看了看，說了幾句話。等他走出醫(yī)館的時候，外面天已經(jīng)大亮了。

  武飛雪正站在門口等他。

  “糧草只夠三天了?！彼_門見山，“北齊那邊不會善罷甘休?！?br />
  “我知道。”趙羽往鎮(zhèn)子深處走去，武飛雪跟在他身后。

  “你到底在等什么？”武飛雪突然問。

  趙羽腳步一頓，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她。

  武飛雪的臉上依然沒什么表情，但那雙眼睛里藏著一股壓抑已久的情緒。

  “我爹死在北境的時候，你在等。王家造反，你也在等?！彼穆曇艉茌p，但每個字都像釘子一樣扎人，“現(xiàn)在北齊都打到門口了，你還在等?！?br />
  “你到底在等什么？”

  趙羽沉默了一會兒。

  “等一個機會?！彼f，“等一個讓所有人都不得不看見龍牙鎮(zhèn)的機會?！?br />
  武飛雪皺起眉頭。

  “你想……”

  “想活下去，就得讓人看見。”趙羽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