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趙羽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今天吃什么一樣。好像生死存亡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王大人?！壁w羽突然回頭,“跟上,有些事要跟你說?！?br />
  王瑾心里一緊,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回到城樓的小廳里,趙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碗,也不管茶水早就涼透了,咕咚咕咚灌了個底朝天。

  “殿下找下官有何吩咐?”王瑾小心翼翼地問。

  “別緊張。”趙羽放下茶碗,擦了擦嘴,“本王就是想問問,你那些證據(jù)收拾好了嗎?”

  王瑾臉色頓時白了:“殿下這是要…”

  “殺人滅口?”趙羽挑了挑眉,“王大人想多了。本王要真想殺你,你早就喂狼了,還能站在這跟本王說話?”

  “那殿下這是…”

  “本王是想告訴你,你那些證據(jù),一文不值。”趙羽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不管你查到了什么,不管你準備回京后怎么告狀,都沒用了。”

  王瑾愣了:“為何?”

  “因為龍牙鎮(zhèn)守不住了。”

  趙羽這句話說得很輕,卻像一聲驚雷在王瑾耳邊炸響。

  “殿下,您…”

  “別這么看著本王。”趙羽睜開眼,眼里滿是血絲,“本王心里有數(shù)。北齊這次來的兵力至少五萬,咱們龍牙鎮(zhèn)滿打滿算也就三千人,還有一半是臨時拉來的屯田兵。能守一天已經(jīng)是奇跡了,想守到援軍來?做夢?！?br />
  王瑾嘴唇動了動,不知道該說什么。

  “所以啊,王大人?！壁w羽突然笑了,“你要是能活著回京城,記得幫本王帶句話給父皇。”

  “什么話?”

  “就說他兒子不孝,沒能守住龍牙鎮(zhèn),愧對大梁列祖列宗?！壁w羽頓了頓,“但本王盡力了。”

  說完這話,他揮了揮手:“你走吧,趁現(xiàn)在城里還沒徹底亂,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北齊人打進來,就說你是被本王強行扣押的,說不定還能保住一條命?！?br />
  王瑾站在原地,突然覺得喉嚨發(fā)緊。

  他本該高興的。趙羽要死了,他那些見不得光的證據(jù)自然也就沒人追究了。說不定回京后,他還能因為“深入虎穴調(diào)查”而立功。

  可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高興不起來。

  “殿下…”

  “還不走?”趙羽沒睜眼,“難道要本王送你?”

  王瑾咬了咬牙,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小廳里只剩下趙羽一個人。

  他保持著靠在椅子上的姿勢,一動不動,像尊雕塑。

  良久,門外傳來腳步聲。

  “殿下?！蔽滹w雪走了進來,“士兵都安置好了,今晚的防務(wù)也安排妥當(dāng)?！?br />
  “嗯?！?br />
  “殿下,您真的…”武飛雪猶豫了一下,“真的放棄了?”

  “沒放棄?！壁w羽睜開眼,“只是不想騙自己罷了?！?br />
  “可是…”

  “飛雪?！壁w羽打斷她,“你跟了本王多久了?”

  “三年零七個月?！?br />
  “這三年多,本王對你如何?”

  武飛雪沉默了片刻:“是飛雪的再生父母?！?br />
  “那就夠了。”趙羽站起身,走到窗邊,“明天北齊人攻城,你不用上城墻了。”

  “殿下!”武飛雪臉色一變。

  “聽本王說完?！壁w羽背對著她,“龍牙鎮(zhèn)守不住,但你得活著。城破之后,你帶著能走的弟兄從北門撤,那邊有條小路,能繞過北齊的包圍?！?br />
  “下官不走!”

  “這是命令!”趙羽猛地轉(zhuǎn)身,“武飛雪,你別忘了,你是武家最后的血脈!本王可以死在這,但你不能!”

  武飛雪眼圈一紅,噗通一聲跪了下去:“殿下,飛雪求您…”

  “起來?！壁w羽把她扶起來,“本王知道你想說什么。但有些事,不是靠忠心就能解決的。你活著,比陪本王死在這更有意義?！?br />
  武飛雪咬著嘴唇,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趙羽看著她,突然笑了:“哭什么?本王又沒說一定會死。萬一明天運氣好,援軍突然趕到了呢?”

  “援軍趕不到的?！蔽滹w雪哽咽道,“京城到龍牙鎮(zhèn),快馬加鞭也要十天?！?br />
  “那就等奇跡唄?！壁w羽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別哭了,讓人看見還以為本王欺負你了。去休息吧,明天還有硬仗要打?！?br />
  武飛雪抹了把眼淚,深深看了趙羽一眼,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房間里再次只剩下趙羽一個人。

  他走回窗邊,看著城外北齊軍營地里星星點點的火光,喃喃自語:“奇跡啊…本王這輩子,還真沒見過什么奇跡呢?！?br />
  趙羽一夜沒睡。

  倒不是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