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師太聞言便是一怔，目光落在石頭臉上，只見他嘴角還沾著米粒，眼神清亮，哪有半分陰魂的虛幻模樣？

  想到古籍中的一些記載，她下意識垂眸看向地面。

  陽光從食肆的花格窗透進(jìn)來，斜斜灑在青石板上。

  一道小小的影子正隨著石頭轉(zhuǎn)頭的動作輕輕晃動，邊緣被日光描得清晰，連衣角的褶皺都映得分明。

  “有影子……”吳師太低低呢喃。

  她自幼聽師父說，陰魂離體后無影無形，縱是白日現(xiàn)身，也絕無這般真切的影子。

  方才那陣驚懼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疑惑。

  這孩子分明是活生生的人····

  但是前幾天明明····

  就在這時，后廚的布簾“嘩啦”一聲被掀開，黃小衣從后院走了出來。

  她抬頭便見著吳師太，連忙快步走上前，斂衽行了個禮：

  “民婦見過師太?！?br />
  她臉上滿是感激，語氣也格外恭敬：

  “前幾日在靜心庵，多虧師太日夜照料石頭，又是施針又是熬藥，民婦一直想著何時能帶著孩子上門道謝，沒想到師太卻先一步來了?！?br />
  說著，她還輕輕推了推石頭的肩膀，

  “石頭，快給師太道謝，前幾天多虧這位師太照顧你。”

  石頭雖記不清昏迷時的事，卻聽話地站起身，對著吳師太規(guī)規(guī)矩矩鞠了一躬：

  “謝謝師太?！?br />
  吳師太這才徹底放下心來，伸手虛扶了一下，目光卻依舊緊緊盯著石頭，眼神里的驚奇幾乎要溢出來。

  她行醫(yī)數(shù)十載，什么樣的急癥沒見過？

  前幾日石頭那般模樣，脈象虛浮得像風(fēng)中殘燭，高熱燒得肺腑都似要灼穿。

  她用盡“鬼門十三針”的溫法、驚法，再配著驅(qū)寒湯藥，也只能勉強吊住一口氣，當(dāng)時心里已暗嘆這孩子怕是熬不過三日。

  眼下已經(jīng)過了足足4天，這孩子不但沒死，反而坐著喝粥，面色紅潤，聲音也中氣十足，連眼神都亮得很，這哪里像是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的人？

  她朝著兩人告罪一聲，便伸手摸向石頭的手腕。

  脈搏并不算強勁，但已經(jīng)十分平穩(wěn)，這顯然是大病初愈的脈象。

  “小衣施主，”

  吳師太顫抖著收回手，忍不住上前一步，聲音里帶著難掩的急切，

  “老尼實在好奇，這孩子的病……到底是如何好轉(zhuǎn)的？

  前幾日他還氣息奄奄，半只腳都邁進(jìn)了鬼門關(guān)。

  如今竟好得這般徹底，莫說是四天，便是四十天能恢復(fù)成這樣，都已是天大的奇跡了！”

  黃小衣聞言，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手指不自覺絞緊了圍裙的邊角，眼神也飄向了后廚的方向，支支吾吾道：

  “這……這就是……孩子命大，吉人天相罷了……”

  她這話顯然站不住腳，吳師太何等精明，一眼便看出她在隱瞞。

  吳師太沉吟片刻，放緩了語氣，試探著問道：“莫非……是夏施主出手相助？”

  這話一出，黃小衣的身子明顯僵了一下，頭垂得更低了，連耳根都悄悄泛紅，嘴里含糊道：

  “我……我也不清楚，是東家?guī)兔ο肓宿k法，具體的……民婦也不懂……”

  她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反倒讓吳師太心里有了數(shù)。

  夏沐這姑娘自出現(xiàn)起，便處處透著古怪。

  那些聞所未聞的蒙脫石散以及凈水片，她已經(jīng)派人打聽了許久，然而從未打聽到來處。

  這些天她更是從侄兒吳琳嘴里知道。

  夏沐成了朝廷正六品的女官。

  夏沐身后還有一個位于海外的家族，據(jù)說頗有家資給朝廷供應(yīng)了不少物資。

  吳師太猜測，或許是夏沐給孩子用了一些海外的秘藥，這才把半只腳踏進(jìn)鬼門關(guān)的孩子活生生的拉了回來。

  吳師太輕輕嘆了口氣：

  “罷了，既是夏施主的意思，老尼便不多問了?！?br />
  她抬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語氣里帶著幾分感慨，

  “想來這孩子也是有福之人，能得夏施主這般相助，真是造化?！?br />
  黃小衣見她不再追問，悄悄松了口氣，連忙道：

  “是呢，多虧了東家，不然我們母子倆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這時，后廚的布簾再次響動，夏沐端著剛剛加熱好的料理包盒飯走了出來。

  見著吳師太，她立刻將手上的盒飯交給春桃，隨后笑著走上前：

  “師太怎么來了？可是找我有什么事？”

  吳師太轉(zhuǎn)過身，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

  “老尼今日下山采買，路過食肆，便想著進(jìn)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