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深處，朱元璋端坐殿中，對著身旁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毛驤吩咐道：“你讓人盯緊遼東軍的操練，每日來報一次詳情?！?br />
  毛驤躬身應(yīng)道：“屬下遵命?！?br />
  朱元璋目光沉凝，又道：“莫要大意，那遼東軍乃是北疆屏障，他們的操練松緊、士氣高低，都關(guān)乎邊境安穩(wěn)。一舉一動，皆要細細打探清楚，不可遺漏半分?！?br />
  毛驤連聲應(yīng)是，心中明白皇上此舉的深意。

  遼東軍戰(zhàn)力強悍，皇上既倚重又需時時掌握動向。

  待毛驤退下，當即傳令下去，命錦衣衛(wèi)潛伏在城外校場附近，每日將遼東軍操練的陣法、士兵狀態(tài)、將領(lǐng)調(diào)度等事一一記錄，晚間匯總后親自呈給朱元璋。

  自此，每日傍晚，一份關(guān)于遼東軍操練的密報便準時送到朱元璋案頭，從未間斷。

  朱元璋捏著那份遼東軍操練的密報，指尖在字上緩緩劃過。

  案頭燭火跳動，映著他沉凝的面容。

  報上寫的操練法子，瞧著花哨——隊列走得比丈量過還齊，揮戈時胳膊抬得一樣高，連呼喝聲都分毫不差，倒像戲臺上演武，少了幾分實戰(zhàn)的野氣。

  他捻須沉吟，嘴角卻悄悄勾了勾。

  旁人許會覺得這是花架子，他卻瞧出了門道。

  這般刻板的操練，磨的不是一時的勇力，是骨子里的規(guī)矩。

  一聲令下，千人如一人，抬足落步皆有定數(shù)，這便是軍紀的根苗。

  想當年濠州起兵，多少隊伍敗就敗在散漫無章，臨陣時各顧各，稍遇挫折便作鳥獸散。

  如今遼東軍這般練，看似笨，實則是把“令行禁止”刻進了骨頭里。

  真到了戰(zhàn)場，這般隊伍，指哪打哪，斷不會因慌亂自亂陣腳。

  他將密報往案上一放，聲音不高卻字字有力：“這操練，看著虛，實則實得很。軍紀這東西，就是要這么磨，磨得鐵似的，才能擋得住刀槍，守得住疆土。”

  說罷，又拿起朱筆，在報上批了個“可”字。

  常孤雛帶出的遼東軍，其戰(zhàn)斗力之強，在邊關(guān)素有威名，這并非憑空而來。

  朱元璋看著密報中對遼東軍操練細節(jié)的描述——從黎明即起的隊列齊整，到日暮不休的戰(zhàn)術(shù)配合，再到對號令的絕對服從，每一處都透著近乎嚴苛的規(guī)整。

  他想起常孤雛此人，出身行伍，性子沉穩(wěn)如石，練兵時從不含糊。

  士兵步伐稍有參差，便要從頭再來；器械保養(yǎng)有絲毫懈怠，便會親自督查。

  他不尚花巧，只重實效，將“令行禁止”四個字熔鑄成了遼東軍的魂。

  尋常軍隊練勇力，他偏要先練紀律；別家側(cè)重沖殺技巧，他更重協(xié)同配合。

  這般操練下的遼東軍，臨陣時隊列不亂，進退有度，即便陷入膠著，也能依令行事，極少自亂陣腳。

  朱元璋指尖輕叩案幾，心中已有了計較：如此練兵之法，若能推廣至全軍，何愁邊患不平？他當即召來兵部官員，將遼東軍的操練章程細細拆解，命其結(jié)合各軍實情修訂，準備在京營先行試練，再逐步推至邊鎮(zhèn)。

  燭火搖曳中，他望著窗外沉沉夜色，眼中透著對強軍的期許——一支紀律如鐵的軍隊，才是大明長治久安的根基。

  對陣之日將近，京營四個衛(wèi)所的營地里，氣氛像燒得太旺的炭火，處處透著躁動。

  將士們摩拳擦掌，三三兩兩聚著議論，話里話外都帶著股子傲氣——“遼東軍再橫，到了咱京畿地面，也得矮三分！”

  “這回定要讓他們知道，京營的厲害！”都想著借這場對陣，把遼東軍壓下去，好讓自家名號響遍京城。

  另一邊的遼東軍營，卻靜得像深潭。

  晨光里，士兵們照舊按卯時起身，操演、整備器械，動作跟往日沒兩樣。

  有人問起對陣的事，領(lǐng)頭的老兵只悶聲擦拭著長槍：“管他來的是誰，咱練咱的，到時候照著章法出槍、列陣便是?！?br />
  連伙夫燒火做飯，添柴的節(jié)奏都沒亂。

  營寨里聽不見豪言，也沒什么緊張，只那整齊的腳步聲、槍戟碰撞聲，透著股子見過陣仗的沉穩(wěn)——仿佛對面來的不是要“踩”他們的京營，只是又一場再尋常不過的操練。

  遼東軍與京營對陣的消息像風(fēng)一樣傳遍了應(yīng)天城外的營地，連那些來參加大閱的地方衛(wèi)所士兵也按捺不住，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議論。

  “聽說了嗎？遼東軍要跟京營比劃比劃！”一個來自山東衛(wèi)所的士兵手里攥著半截麥餅，嗓門亮得很，“咱可得去瞧瞧，到底是邊軍的骨頭硬，還是京營的架子大！”

  旁邊幾個湖廣衛(wèi)的兵卒也跟著點頭，有人已悄悄挪了挪腳下的步，眼睛瞟向校場方向。

  他們平日里守著一方地界，難得見著這般陣仗，心里早癢得厲害。

  有老兵沉聲道：“別扎堆往前湊，規(guī)矩不能破。站遠些看，瞧瞧人家的章法，也學(xué)著點?！?br />
  說話間，不少營帳前已空了大半，士兵們或站在營壘的土坡上，或擠在柵欄邊，遠遠望著校場。

  那邊的遼東軍依舊列陣肅立，鎧甲在日頭下泛著冷光，瞧不出半分躁動；京營的隊伍則旌旗鮮明，步伐鏗鏘，透著一股銳氣。

  這場還沒開始的對陣，倒先讓旁觀的衛(wèi)所士兵們看得心頭火熱，恨不能自己也下場走幾個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