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忠出了高麗王府，翻身上馬，帶了幾個親隨，徑直往藍玉的軍營去。

  那營盤扎在城外三里處，旌旗獵獵，甲士往來巡邏，倒有幾分肅殺之氣。

  守營的兵卒見是李文忠的旗號，不敢怠慢，忙不迭地通報進去。

  不多時，藍玉便披了件罩甲迎出來，臉上帶著幾分桀驁，開口便問道：“李大人這陣仗，莫不是上位派你來查我藍玉的？”

  李文忠翻身下馬，拍了拍衣上的塵土，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藍玉，你這性子，在遼東跟著常孤雛那幾年，原是收斂了些，怎么到了高麗，反倒又毛躁起來？”

  藍玉聞言，眉頭一挑：“李大人這話是什么意思？我藍玉行事光明磊落，何曾毛躁了？”

  “光明磊落？”李文忠冷笑一聲，邁步往營里走，“你手底下的兵在高麗地面上橫行，欺壓百姓的事，怕是瞞不住了吧？還有，朱允炆那邊對你處處抱怨，你當(dāng)這都是空穴來風(fēng)？”

  藍玉跟在后面，梗著脖子道：“那些兵痞子是有些不像話，我回頭自會收拾。至于朱允炆，他一個黃毛小子，剛來沒幾日就想指手畫腳，我豈能容他？”

  “容不容他，不是你說了算的?！崩钗闹彝Ｏ履_步，轉(zhuǎn)過身看著他，“你當(dāng)他那些話是說給誰聽的？我今日去見他，他句句不離你藍玉，明著是訴苦，實則是想借我的手治你。你倒好，偏偏給他留下這么多由頭，這不是讓人算計著嗎？”

  藍玉這才有些怔忡，撓了撓頭：“我倒沒細想這些……那小子看著老實，沒想到這般多心思?！?br />
  “沙場廝殺你是把好手，這朝堂上的彎彎繞繞，你還差得遠?！崩钗闹业溃吧衔慌晌襾?，不是為了查你，是怕你在這里栽了跟頭。朱允炆背后是誰，你我都清楚，真要讓他抓住把柄，到時候誰也護不住你?！?br />
  藍玉臉上的桀驁斂了幾分，沉聲道：“那依李大人的意思，我該如何做？”

  李文忠道：“先把你手底下的兵管好了，再別讓他們?nèi)鞘巧恰Ｖ劣谥煸蕿?，暫且穩(wěn)住，別跟他硬碰硬。他想演戲，你便看著，待摸清了他的底細，再做計較不遲?！?br />
  藍玉悶哼一聲，算是應(yīng)了。

  兩人并肩往中軍大帳走去，帳外的風(fēng)卷著沙塵掠過，旌旗發(fā)出獵獵聲響，倒像是在為這兩人的心思敲著邊鼓。

  高麗王宮深處，朱允炆與韓月相對而坐，燭火搖曳，映得兩人面色凝重。

  朱允炆搓著手，急道：“李文忠那廝精明得緊，此番回去應(yīng)天，必然會把白蓮教的事捅給皇爺爺。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韓月指尖捻著衣角，沉聲道：“眼下最要緊的，是把教眾都藏嚴(yán)實了。那些在外頭活動的，得趕緊叫回來，躲進咱們早已備好的密室或鄉(xiāng)野莊子里，斷不能留下半點蹤跡。”

  “可教眾散布各處，一時半會兒哪能盡數(shù)召回？”朱允炆眉頭擰成個疙瘩，“再者，有些據(jù)點，就這么棄了，實在可惜。”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表n月抬眼看向他，語氣果決，“比起被朱元璋知曉的禍患，這點損失算得了什么？那老皇帝最恨白蓮教，當(dāng)年濠州之事，他記恨至今。若是讓他知道高麗這邊教眾死灰復(fù)燃，定會派大軍前來清剿，到時候別說教眾保不住，連你我也難脫干系?！?br />
  朱允炆打了個寒噤，想起朱元璋殺伐決斷的性子，后背直冒冷汗：“你說的是。只是……該怎么藏才穩(wěn)妥？李文忠說不定已在暗中布了眼線?！?br />
  “尋常莊子定是不行了?！表n月道，“我記得城南那處廢棄的窯廠，內(nèi)里有暗道相連，可藏數(shù)百人，當(dāng)年教里曾修葺過，甚是隱秘。還有城北的尼姑庵，表面上是清修之地，后院地窖可藏人，那些帶發(fā)修行的教眾正好借此遮掩?！?br />
  她頓了頓，又道：“至于那些露過面的頭目，得讓他們換了裝束，去鄉(xiāng)下扮作農(nóng)戶，或混進商隊遠走他處，待風(fēng)頭過了再做打算。所有與教中相關(guān)的信物、文書，一概燒毀，半點痕跡也不能留。”

  朱允炆連連點頭：“就依你說的辦。事不宜遲，你這就去安排，讓教眾們動作快些，千萬別出岔子?！?br />
  韓月起身應(yīng)道：“殿下放心，我這就傳令下去。只是……還需殿下對外多做些姿態(tài)，白日里讓府中兵丁在街市上假意清查，做做樣子給李文忠的人看，也好麻痹他們。”

  “這個簡單?！敝煸蕿傻溃拔疫@就吩咐下去，讓他們鬧得大些，讓外人都知道本王在認(rèn)真查訪白蓮教?！?br />
  兩人計議已定，韓月不再耽擱，轉(zhuǎn)身從后窗悄然離去，自去安排藏匿教眾的事宜。

  朱允炆獨坐在帳中，望著跳動的燭火，只覺得心口發(fā)緊，一遍遍默念：千萬要穩(wěn)住，千萬不能讓皇爺爺知曉……帳外夜色漸深，王宮內(nèi)外看似平靜，實則已暗流涌動。

  韓月尋到白蓮教幾位高層，在一處隱秘地窖中議事。燭火昏暗，映著眾人臉上的凝重。

  一名絡(luò)腮胡的頭領(lǐng)率先開口：“圣女，眼下高麗地面風(fēng)聲緊，教眾藏得再深，也怕被李文忠那伙人揪出來。依我看，不如分一部分人去倭島那邊?！?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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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月眉峰微蹙：“倭島？常孤雛滅了倭國后，那里如今是何光景？”

  另一位瘦高個頭領(lǐng)接話道：“聽說常孤雛把倭人都當(dāng)成奴隸，在島上挖銀礦呢。那島上白銀多如牛毛，日夜開采不斷。咱們?nèi)裟馨呀瘫娀爝M去，先在礦上立足，再慢慢拉攏那些倭人奴隸——他們本就恨透了朝廷，稍加鼓動，便能為我教所用。”

  絡(luò)腮胡頭領(lǐng)又道：“是?。∮辛四切┵寥水?dāng)爪牙，再握著倭島的白銀，錢財、人手都不缺。日后不管是在高麗起事，還是回中原圖謀大業(yè)，都有了底氣。總好過在這兒縮著，早晚被人甕中捉鱉?！?br />
  韓月指尖在膝上輕輕叩著，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