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傍晚，一輛青布馬車悄無聲息地停在王府后門。

  車簾掀開，走下一個素衣女子，正是韓月。

  早有朱允炆的心腹內(nèi)侍候著，引著她從角門入了府，徑直往偏院去。

  朱允炆已在院中等候，見韓月進來，打量一番：雖衣著樸素，卻氣度沉穩(wěn)，眼神清亮，不似尋常女子。

  他開門見山：“劉頭領(lǐng)說你有謀略，能助我成事？”

  韓月不卑不亢：“王爺若信得過，韓月愿效綿薄。但凡事需依我計而行，斷不可魯莽。”

  說著，便將先前想好的三策復述一遍，從民亂調(diào)度到物資分派，句句切中要害。

  朱允炆聽得連連點頭，心中暗喜：“好！有姑娘這番見識，何愁大事不成？”

  當即讓人收拾出一間雅致書房，供韓月居住，又吩咐下人：“這位是我遠房表妹，從鄉(xiāng)下來投奔，往后在府中行走，不得怠慢。”

  自此，韓月便在王府住下。

  對外只說是王爺?shù)谋砻?，深居簡出；暗地里，朱允炆卻事事與她商議。

  每日夜里，偏院的燈總要亮到三更，兩人圍著地圖低聲交談，時而爭執(zhí)，時而頷首。

  有回朱允炆想再派些教眾去鬧縣衙，韓月忙攔道：“不可。藍玉剛鎮(zhèn)壓了城東亂子，正盯著縣衙，此時再去，便是自投羅網(wǎng)。不如往周邊村鎮(zhèn)去，那里兵少，鬧起來更能分他精力。”

  朱允炆依言而行，果然讓藍玉的人又撲了個空。

  又一日，趙成送糧回來，說藍玉的人似乎在盯糧車。

  韓月便道：“往后讓糧車多繞些路，每車都混些真的饑民，讓他們挑不出錯。再讓教眾在沿途村鎮(zhèn)散布‘王爺仁德，私放糧倉濟民’的話，既堵了藍玉的嘴，又能收攏民心。”

  朱允炆一一照辦，果然見效。

  百姓們見王府確在放糧，對朱允炆多了幾分好感，再聽到藍玉查案的事，反倒覺得是在苛責賢王。

  藍玉派去的人幾次想抓把柄，都被韓月的法子化解了。

  張忠回稟：“那女子厲害得緊，咱們的路數(shù)像是被她摸透了，處處占不到便宜?！?br />
  藍玉眉頭緊鎖：“一個遠房表妹？怕是沒那么簡單。定是白蓮教派來的人，得想辦法探探她的底細?！?br />
  偏院書房里，朱允炆望著韓月，笑道：“有姑娘在，藍玉那廝再厲害，也休想奈我何?！?br />
  韓月卻神色平靜：“王爺不可大意。藍玉根基深厚，只是暫時被絆住，一旦他騰出手來，咱們?nèi)孕栊⌒膽獙?。?br />
  朱允炆連連稱是，心中對韓月越發(fā)倚重，幾乎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

  這高麗王府，明面上是王爺與遠房表妹的尋常居所，暗地里卻成了謀劃的中樞。

  韓月這顆棋子，讓朱允炆與藍玉的僵持，又添了幾分變數(shù)。

  這夜，朱允炆與韓月在偏院議事，愁眉不展道：“藍玉那廝查得緊，雖被民亂絆住些手腳，可終究是塊硬骨頭，如何能讓他徹底松勁？”

  韓月指尖在案上輕點，沉聲道：“藍玉這人，我已摸透幾分。他是行伍出身，剛正得近乎執(zhí)拗，眼里只認軍政法度，卻不大會應付民間輿情。這便是他的短處?！?br />
  朱允炆眼睛一亮：“姑娘的意思是……”

  “借民心牽制他?！表n月道，“明日一早，讓白蓮教信眾扮作災民，聚在王府外請愿。就說近來查案太緊，擾得百姓不安生，求王爺出面，一是請藍玉放緩查案，二是求王府再發(fā)些賑災糧。人越多越好，哭聲越慘越好，鬧得滿城皆知。”

  朱允炆有些猶豫：“這般鬧法，會不會太過張揚？”

  韓月?lián)u頭：“要的就是張揚。藍玉最重朝廷臉面，百姓聚在王府外哭訴求情，他若執(zhí)意硬來，傳出去便是‘酷吏逼民’，即便他占理，也落不得好名聲。到時候，他投鼠忌器，自會收斂幾分?！?br />
  朱允炆拍案道：“好計！便依你說的辦。”

  當即差人給白蓮教送信，讓他們連夜安排。

  次日天剛亮，王府外便聚了黑壓壓一片人。

  男女老少，個個面黃肌瘦，衣衫襤褸，有的抱著孩子哭，有的跪在地上磕頭，齊聲喊著：“求王爺做主！”“請藍侯爺松松查案吧！”“給口糧活命?。　?br />
  朱允炆假意匆匆趕來，站在門內(nèi)嘆道：“鄉(xiāng)親們快起來，本王這就去與藍侯爺商議，定不讓大家受苦?！?br />
  他越是勸，眾人哭得越兇，圍觀的路人也漸漸多了，都議論著藍玉查案太過嚴苛。

  消息傳到藍玉府中，張忠急道：“侯爺，這分明是白蓮教的人裝的！要不要派兵驅(qū)散？”

  藍玉站在窗前，望著王府方向的人群，面色鐵青。

  他何嘗不知是圈套，可百姓聚眾請愿，若是動兵，傳回京中，難免有人參他“治理無方，激化民怨”。

  他拳頭攥得死緊：“不能動兵?！?br />
  正說著，朱允炆派人來了，說是“百姓情切，懇請侯爺暫緩查案，先放些賑災糧安撫民心，免得事態(tài)擴大”。

  藍玉沉默半晌，對張忠道：“讓弟兄們先歇幾日，別再明著查了。另外，從府中糧倉撥些糧食，讓朱允炆去發(fā)?！?br />
  張忠急道：“這不是正中他下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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