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陽光屋檐
阿夏的指尖在石壁上輕輕劃過,那里還殘留著封印凝結(jié)時的余溫。她轉(zhuǎn)過身,目光再次落回石臺上沉睡的少年身上。
林天的眉頭舒展著,褪去了往日里劍眉緊蹙的模樣,唇線也柔和了許多,像是卸下了千斤重?fù)?dān)。
陽光不知從封印的哪道縫隙里鉆進來,細(xì)細(xì)碎碎地落在他臉上,睫毛投下淺淡的陰影,鬢角的碎發(fā)被鍍上一層暖金色,竟有種不真實的溫柔。
阿夏忽然想起三天前,少年渾身是血地倒在這片廢墟上,手里還緊攥著斷裂的劍柄。那時天地傾覆,
魔氣翻涌,是他拖著半殘的身軀,用最后一點靈力布下這道封印,將所有黑暗鎖在了地底深處。
睡吧她抬手理了理被風(fēng)吹亂的鬢發(fā),聲音里帶著釋然的笑意,“欠你的安穩(wěn)覺,這次一次性補回來。
風(fēng)從山谷那頭漫過來,卷著新抽芽的青草味,還有山桃花淡淡的香。
阿夏望著遠(yuǎn)處漸漸泛綠的山巒,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不久后的景象,
虎頭虎腦的小石頭會抱著陶罐追上來,奶聲奶氣地喊“林哥哥,我的糖呢青石劍派的弟子們會擠在演武場,
纏著林天要學(xué)那套破魔劍法;還有藥廬里的小師妹,大概會紅著臉遞上剛熬好的藥,卻半天說不出想問的話。
她低頭笑了笑,指尖拂過石臺邊緣新生的苔蘚。
腳下的大地正在蘇醒,裂縫里鉆出嫩芽,枯木抽出新枝。那些被黑暗吞噬過的角落,正一點點被陽光填滿。
阿夏知道,這片土地會記得。記得那個總愛揣著糖塊的少年,記得他揮劍時耀眼的光,記得他用生命換來的,這漫山遍野的春天。
她最后看了眼石臺上的少年,轉(zhuǎn)身朝谷外走去。背影輕快,像是知道,用不了多久,身后就會傳來那個熟悉的、帶著點懶洋洋的聲音,喊她的名字。
谷外的風(fēng)更清了些,帶著溪水潺潺的聲響。阿夏走到那棵被劈斷的老槐樹下,樹干上還留著焦黑的劍痕,是林天當(dāng)初為護著躲在樹后的孩童,硬生生接下魔將一擊留下的。
可如今,裂痕里竟鉆出了圈新綠,細(xì)小的葉片怯生生地迎著光,倒像是少年藏在袖袋里、總怕被人瞧見的軟心腸。
“阿夏姐姐!”
遠(yuǎn)遠(yuǎn)傳來清脆的呼喊,阿夏回頭,就見小石頭舉著個纏著紅繩的香囊跑過來,身后跟著七八個衣衫打補丁卻眼亮如星的孩子。
“你看!”小石頭把香囊舉到她眼前,布面上繡著歪歪扭扭的太陽,“我娘說,把這個掛在封印邊上,林哥哥就能做個暖暖的夢。”
阿夏接過香囊,指尖觸到里面鼓鼓囊囊的,拆開一角,竟是滿滿一袋曬干的迎春花。她記得林天說過,他家鄉(xiāng)的春天,漫山都是這金燦燦的花。
“會的?!彼严隳蚁翟诶匣睒涞男轮ι希L(fēng)一吹,花瓣的清香混著草木氣飄向谷內(nèi),“他會夢到的?!?br />
這時,山道上走來幾個身影。青石劍派的長老拄著拐杖,腰間別著林天那柄斷劍的劍鞘;藥廬的老婆婆提著竹籃,里面是剛采的安神草;連鎮(zhèn)上最吝嗇的糖鋪老板,都背著個鼓鼓的糖罐,一步一喘地跟在后頭。
“丫頭,”長老顫巍巍地摸了摸樹干,“封印的靈力穩(wěn)著呢,這孩子……”
“快醒了?!卑⑾耐瓤谀堑廊綦[若現(xiàn)的光壁,語氣輕快得像踩著風(fēng),“等他醒了,你們可得備好酒,他說過打贏了要喝三大碗的?!?br />
糖鋪老板立刻接話:“還有糖!我熬了桂花的、芝麻的,保證比上次那個甜!”
老婆婆笑著搖頭:“先得把藥喝了,不然仔細(xì)他又偷偷把藥倒了喂兔子?!?br />
眾人都笑起來,笑聲驚飛了枝頭的雀鳥,卻讓這片剛蘇醒的土地,更添了幾分活氣。
阿夏忽然停下笑,望向封印深處。
她好像聽見了。
聽見石臺上的少年睫毛顫了顫,聽見他喉間溢出一聲極輕的哼唧,像是夢到了什么甜美的事。
風(fēng)穿過山谷,帶著比剛才更濃的草木清香。阿夏抬起頭,看陽光穿透云層,落在每個人帶著笑意的臉上。
她知道,用不了多久,那個總愛笑著說“別怕”的少年,就會帶著滿身陽光,從封印后走出來了。
而這片被他守護過的天地,會永遠(yuǎn)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