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寂靜了一瞬，隨即響起了壓抑千年的啜泣和竊竊低語。

  他們等待了千年，等來的不是故國的復(fù)蘇，而是徹底的終結(jié)。

  但奇怪的是，這消息并未引發(fā)恐慌或騷動，反而像一塊巨石落地，塵埃落定。

  鐵叔抹了把臉，上前一步，單膝跪地，雙手抱拳：“公主殿下，我們等的是您，不是那個早已不存在的夜闌。

  千年了，這里就是一座活著的墳?zāi)埂?br />
  丁一大師留下我們，教我們活下去，或許等的就是今天，等您帶我們離開。

  您在哪里，哪里就是夜闌！

  我們跟您走！”

  “我們跟您走！”桑婆顫巍巍地跪下。

  “我們跟公主走！”

  更多的人齊聲應(yīng)和，聲浪在峽谷中回蕩。

  鳳婉看著他們，胸腔被一種滾燙的情緒填滿。

  她重重點頭：“好！那我們，回家！”

  “回家——！”

  簡單的兩個字，點燃了所有人眼中的光。

  接下來的幾天，整個地下峽谷前所未有地忙碌起來。

  在鐵叔、桑婆等人的組織下，人們開始收拾他們僅有的家當(dāng)：曬干的菌類、保存完好的糧食種子、記錄著歷史和知識的木簡、以及那些代代相傳、寄托著思念的零星舊物。

  小七和公羊負(fù)責(zé)規(guī)劃路線和簡單的訓(xùn)練護(hù)衛(wèi)。

  無塵和靜玄則是圍繞在鳳婉身邊，幫忙調(diào)配了一些應(yīng)對風(fēng)沙和緩解長途跋涉疲累的藥物，分發(fā)給眾人。

  只有虞江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看見誰都不太順眼。

  出發(fā)那日，天光微亮。

  所有人都聚集在祠堂前的空地上，背著自己不多的行囊，最后回望了一眼這片生養(yǎng)他們也禁錮了他們千年的地方。

  鳳婉站在隊伍最前方，身后是小七。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簡陋的王陵和那片沉靜的菌田，然后轉(zhuǎn)身，面向那唯一通往外界的、被歷代人把守和恐懼著的狹窄通道。

  “啟程?！?br />
  隊伍開始緩緩移動，像一條沉默的溪流，注入黑暗的通道。

  鳳婉沒有處理那頭怪物的尸體，人們路過那里的時候，都沒有了對他的恐懼。

  有些膽大的，甚至還伸手摸了摸它堅硬的外皮。

  鳳慢下腳步，等所有人都走出去后，她回身看了看那具龐大的尸體。

  “有這么大的天然墓穴，你就好好守護(hù)著這里吧，守護(hù)著那些因你而亡的英靈們！”

  鳳婉最后望了一眼那幽深的地下峽谷，巖壁上微光菌類如星辰般閃爍，仿佛千年前夜闌國最后的燈火。

  她轉(zhuǎn)身，衣袂在通道的微風(fēng)中輕揚，再未回頭。

  隊伍在狹窄的通道中沉默前行，只有腳步聲和偶爾嬰兒的啼哭打破寂靜。

  人們臉上交織著對未知的向往。

  鐵叔和桑婆走在隊伍中段，不時安撫著年邁體弱之人。

  大大小小一百多號人，年老體弱者居多，所以這一路行走的很慢。

  尤其是渡過地下暗河時，費了很大勁，就連武功高強(qiáng)的小七、公羊等人都覺得嗓子要冒煙了。

  通道由漫長潮濕，漸漸變得干燥，細(xì)沙出現(xiàn)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多。

  當(dāng)一縷不同于菌類幽光的、帶著灼熱溫度的自然光線從前方裂縫透入時，隊伍中響起了一片難以自抑的驚呼聲。

  走出洞口的那一刻，幾乎所有人都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那久違的，耀眼的金色，直刺得人流眼淚。

  千年未見的天光，浩瀚無垠的沙海，無比酷熱干燥的風(fēng)，瞬間包裹了他們。

  短暫的適應(yīng)后，視野所及之處，是連綿起伏的沙丘，一直延伸到天際。

  與地下峽谷那有限卻安穩(wěn)的土地截然不同，這里是壯闊的天地，一切都充滿了未知。

  “原地休整！喝水，但別喝太多！”

  前幾天臨時訓(xùn)練的衛(wèi)兵，效果已經(jīng)顯現(xiàn)。

  公羊指揮著最先出來的護(hù)衛(wèi)們維持秩序，并幫助后面出來的人。

  鳳婉站在沙丘上，任由炙熱的風(fēng)拂動她的發(fā)絲和衣袂。

  她極目遠(yuǎn)眺，試圖在這片茫茫沙海中尋找方向。

  地下暗河的水流聲和巖壁的觸感仿佛還停留在感官里，而眼前這片真實的天地，卻讓她感到一種沉重的責(zé)任。

  休整片刻后，隊伍準(zhǔn)備再次啟程。

  但鐵叔突兀的驚叫聲，讓所有人都心頭一緊。

  “母親，母親你怎么樣？”

  鐵叔緊緊的握著桑婆的手，可老人只是嘴角帶著笑意，再也沒有說一句話。

  她在見到真實天地的那一刻，她的生命之火燃盡，熄滅在了這片遼闊的沙海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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