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內(nèi)的空氣，仿佛被“朕”這個字抽干了。

  時間像是被凝固的琥珀，將所有人的表情都封存在這一瞬間。

  凌風(fēng)瞪圓的眼睛里，最先褪去的是驚駭，涌上來的是一種極致的荒謬感。

  他不是沒見過想造反的。

  可那些人，哪個不是手握重兵，盤踞一方的封疆大吏？哪個不是暗中準(zhǔn)備數(shù)十年，謀定而后動？

  眼前這個老和尚呢？

  五十萬“武僧”？

  聽起來是挺唬人。

  可大胤立國八百年，京畿三大營，邊境九大軍鎮(zhèn)，哪個不是百萬雄師？兵甲如云，強(qiáng)弩似林，更有鎮(zhèn)魔司修士坐鎮(zhèn)。

  這老和尚是沒出過西域，不知道天高地厚嗎？

  他覺得這老和尚不是瘋了，是腦子有問題。

  一種被傻子用宏大理想糊臉的憋悶感，讓他氣得牙根癢癢。

  “你……”凌風(fēng)指著法明，一口氣堵在胸口，半天只憋出兩個字，“你配嗎？”

  這句質(zhì)問，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一種來自世家子弟根深蒂固的優(yōu)越感，對一個鄉(xiāng)下土財主妄圖登基的鄙夷。

  然而，法明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就像是巨龍俯瞰一只在腳邊聒噪的螻蟻，甚至懶得去計較。

  他的目光，始終落在辯機(jī)身上。

  辯機(jī)俏臉上的紅暈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她不是凌風(fēng)，她不懂大胤的軍力，但她懂佛。

  一個佛門高僧，金身不朽境的大能，竟以人間帝王自居。

  這是對佛陀的背叛，是對信仰的褻瀆。

  “法明。”辯機(jī)一字一頓，聲音清冷如雪，“你身披袈裟，卻心藏龍袍。你可知，你已墮入魔道，萬劫不復(fù)！”

  “魔道？”法明聞言，竟是笑了，那是一種大徹大悟后的哂笑。

  “佛子，你還年輕?！?br />
  他慢條斯理地?fù)哿藫凵凵喜淮嬖诘幕覊m，佝僂的腰背徹底挺直，整個人憑空高了一截。

  “佛是什么？魔又是什么？”

  “拳頭不夠硬，慈悲就是個屁。拳頭夠硬了，放個屁都是慈悲?！?br />
  “本座在金剛寺悟道三百年，才悟出這么個道理。”他看著辯機(jī)，眼神中帶著一絲憐憫，“你所信奉的，不過是勝利者書寫的經(jīng)文。而朕，將成為新的勝利者，書寫屬于朕的佛典?！?br />
  云逍在一旁聽得直挑眉。

  好家伙。

  這老和尚的理論，樸素，粗暴，但又他娘的有點(diǎn)道理。

  跟他記憶里那個一言不合就用物理法則講道理的玄奘，簡直是異曲同工。

  “果然，你們佛門中人，思想都挺別致的?！痹棋泻鋈婚_口，打破了對峙的僵局。

  法明這才將目光轉(zhuǎn)向他，這個從一開始就讓他感覺有些看不透的年輕人。

  “云逍施主。”法明微微頷首，竟還帶著幾分禮數(shù)，“你很聰明，比他們都先看穿了朕的布局。可惜，聰明人總是死得快?！?br />
  “別?！痹棋袛[擺手，一臉真誠，“我這人不好斗，就喜歡躺平摸魚。打打殺殺什么的，太累了。要不這樣，法明大師，哦不，陛下。你登你的基，我們當(dāng)沒看見，悄悄溜走，井水不犯河水，你看怎么樣？”

  凌風(fēng)和辯機(jī)都用看瘋子的眼神看著他。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擱這兒討價還價？

  法明也被他這番騷操作給逗樂了。

  他搖了搖頭，臉上那睥睨天下的霸道之色更濃。

  “晚了?！?br />
  他說。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單手捏了個法印。

  嗡——！

  整個地下溶洞，不，是整座無垢之城，都發(fā)出了一聲沉悶至極的轟鳴。

  大地劇烈地顫抖起來，仿佛有一頭沉睡了千年的遠(yuǎn)古巨獸，正在地心深處蘇醒。

  主礦洞內(nèi)，正百無聊賴地用牛肉干投喂石開的鐘琉璃，忽然停下了動作。她歪了歪頭，單純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困惑。

  “地震了嗎？”她喃喃自語。

  縮在角落里，眼神空洞的石開，身體在這劇烈的震動中猛地一顫，空洞的瞳孔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裂開了一道縫。

  而在礦洞深處，云逍一行人感受到的，遠(yuǎn)不止是震動。

  隨著那聲轟鳴，礦洞巖壁上那些深嵌其中的鎮(zhèn)龍釘，一根根亮了起來。

  起初只是微光，隨即光芒大盛，迸射出無數(shù)道漆黑如墨的符文。這些符文像是有生命的毒蛇，在巖壁、地面、穹頂上飛速游走，彼此連接，交織成一張覆蓋了整個空間的巨大網(wǎng)絡(luò)。

  【竊龍轉(zhuǎn)運(yùn)大陣】，啟動了！

  一股無形而磅礴的威壓，如九天之上的星河傾瀉而下，瞬間籠罩了所有人。

  凌風(fēng)悶哼一聲，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