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毛獅王的聲音，不大，卻像一口古鐘，在每個人心頭敲響。

  “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br />
  他重復了一遍，眼神淡漠地掃過全場，像是在看一群與自己無關的物件。

  玄奘臉上的笑容非但沒有收斂，反而帶上了一絲棋逢對手的狂熱。他向前一步，魁梧的身軀如山岳般投下陰影。

  “你的規(guī)矩，是什么？”

  “我的規(guī)矩？”青毛獅王搖了搖頭，“圣僧說錯了。不是我的規(guī)矩，是獅駝嶺的規(guī)矩?！?br />
  他抬起一只爪子，身后一名小妖立刻遞上一卷古舊的獸皮卷軸。

  獅王沒有接，只是用爪尖輕輕點了點卷軸。

  “依據《上古妖族互不侵犯盟約》第三卷第七條，及人皇昊親筆批注之《山海關隘戰(zhàn)時條例》，凡無通關文牒、擅闖軍事要地者，皆視為奸細。”

  他的聲音平穩(wěn)，不帶絲毫感情，仿佛在背誦一段刻入骨髓的文字。

  牛魔王在一旁聽得眼皮直跳，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些條例，他只在妖族最古老的傳說里聽過只言片語，早已被廢棄了萬年。這頭獅子，竟信手拈來。

  “既是奸細，”獅王頓了頓，目光落在玄奘身上，“按規(guī)矩，當就地格殺。但……”

  他話鋒一轉。

  “我獅駝嶺，向來以理服人。殺，是最后的流程。在此之前，還有一個流程。”

  他看向白象王：“老二，設堂?！?br />
  “是，大哥?！?br />
  白象王甕聲應道。他轉身，巨大的手掌向地面一按。

  轟??！

  關隘前的青石地面瞬間變化，兩尊由黑石雕琢而成的巨大座椅拔地而起，一尊形如雄獅，一尊狀若巨象。

  青毛獅王與白象王不疾不徐地走上前，各自落座。

  那姿態(tài)，不像妖王，倒像是兩個即將開堂審案的冷酷判官。

  “流程，名為‘入境資格審判’?！鼻嗝{王淡淡開口，“審判內容，不看修為，不看出身，只看一樣東西?！?br />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眾人。

  “看你們的‘心’，夠不夠資格，走過我獅駝嶺的地界?！?br />
  云逍站在人群最后，只覺得一股荒謬感直沖天靈蓋。

  這算什么？

  績效面試？還是壓力面？

  而且是直接決定生死的那種。

  孫刑者第一個不耐煩，他扛著金箍棒，嘿嘿冷笑：“審俺老孫的心？俺老孫的心就是這根棒子，夠不夠硬，夠不夠資格？”

  青毛獅王看都未看他，只是對玄奘說：“圣僧，管好你的徒弟。在審判期間，任何試圖以武力破壞規(guī)矩的行為，都將視為藐視規(guī)矩?！?br />
  “藐視規(guī)矩者，罪加一等?！?br />
  玄奘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點了點頭，對孫刑者道：“悟空，稍安勿躁。為師也想看看，他的‘規(guī)矩’，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樣。”

  孫刑者這才悻悻地收起棒子，但眼神里的不屑絲毫未減。

  “審判，開始。”青毛獅王的聲音響起。

  “第一個，玄奘。”

  他的目光，如兩柄利劍，直刺玄奘。

  “我問你，你西行而來，自稱要講‘道理’。若路遇一惡人，冥頑不靈，屢教不改，你是度他，還是殺他？”

  這個問題，刁鉆至極。

  佛門講慈悲，度化為上。但玄奘的行事風格，顯然與傳統佛門大相徑庭。

  玄奘聞言，笑了。

  他笑得無比燦爛，露出一口白牙。

  “很簡單。”

  “打一頓，跟他講道理?！?br />
  “若還不聽，就再打一頓，繼續(xù)講道理?！?br />
  “若他死了，說明他塵緣已盡，為師親自為他超度，送他去聽佛祖講道理?！?br />
  “若他還活著，卻依舊不聽道理……”玄奘頓了頓，臉上的笑容變得森然，“那就打到他，變成道理的一部分?！?br />
  這番話，聽得牛魔王和誅八界都是一陣心驚肉跳。

  云逍卻在心里默默點頭。

  不愧是師父，這套邏輯，完美閉環(huán)。

  然而，青毛獅王聽完，臉上卻毫無波瀾。

  他只是平靜地看著玄奘，片刻后，緩緩開口。

  “以力壓人，強加己意于萬物之上，此為‘霸道’?！?br />
  “你的‘心’，是霸者之心?！?br />
  “依據《天條地獄第一規(guī)》，凡‘霸道’者，其行必將破壞現有規(guī)矩，重立自身規(guī)矩，乃不穩(wěn)定之源。”

  他抬起爪子，輕輕一揮。

  “判：資格不符，暫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