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魔王最后那一聲嘶吼，如同驚雷，炸碎了所有人剛剛升起的一絲希望。

  天牢。

  不是封印，是天牢。

  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封印，是鎮(zhèn)壓。

  天牢，是關(guān)押。

  前者是死物，后者，關(guān)押的是活物。

  “吼……！”

  古神意志的尖嘯再次響起，這一次不再是單純的痛苦，而是夾雜著一種被揭開秘密的暴怒。

  那張孩童的臉龐劇烈扭曲，虛幻的光影瘋狂閃爍，似乎在與牛魔王爭奪著這具血肉雕像的控制權(quán)。

  “快……沒時(shí)間了……”

  牛魔王睜開的雙眼中，清明的光芒如同風(fēng)中殘燭，隨時(shí)都會熄滅。他的聲音快得像連珠炮，每一個(gè)字都耗盡了他積攢的最后一絲神魂。

  “整座火焰州，都是牢籠！”

  “我不是妖王……老子他娘的是個(gè)獄卒！”

  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孫刑者，充滿了無盡的悲涼與自嘲。

  “人皇陛下飛升前，親手設(shè)下的天牢！用來關(guān)押……關(guān)押一尊連他也殺不死的……古神！”

  此言一出，孫刑者的身體猛地一震，金色的瞳孔驟然收縮。

  人皇昊！

  這個(gè)名字，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信仰。

  云逍的心臟也漏跳了一拍。他瞬間明白了，這已經(jīng)不是西行路上的劫難，而是牽扯到了萬年前最頂級的辛秘。

  “我平天大圣的血脈……就是這天牢的‘鎖芯’！世世代代，鎮(zhèn)守于此，不得解脫！”牛魔王的語速越來越快，聲音也越來越微弱，“千年來，仙界每月都會輸送‘俸祿’，就是純凈仙氣，用以維持天牢運(yùn)轉(zhuǎn)……可……”

  他的眼中，流露出了極致的絕望。

  “五十年前，‘俸祿’……斷了。”

  “所有傳訊，石沉大海?！?br />
  “仙界……把我們忘了！”

  五十年前！

  云逍腦中仿佛有電光閃過，他猛地看向?qū)O刑者。

  孫刑者被壓五指山，與天庭失聯(lián)，也恰好是那個(gè)時(shí)間點(diǎn)！

  這不是巧合！

  “猴子！”牛魔王用盡最后的力氣，發(fā)出最后的咆哮，“仙界出事了！他們……放棄我們了！”

  話音未落，他眼中那絲清明徹底熄滅，再次被無盡的痛苦與扭曲所取代。

  那張屬于紅孩兒的孩童臉龐重新變得凝實(shí)，臉上掛著一絲詭異而殘忍的微笑。

  “說完了？”

  古神意志的聲音帶著一絲戲謔，“說完了，就該上路了?！?br />
  “多謝你們，幫我打碎了這顆討厭的‘鎖芯’。”

  轟隆隆——

  整個(gè)地底空洞開始劇烈地、毀滅性地崩塌。

  不再是簡單的震動(dòng)，而是整個(gè)空間的結(jié)構(gòu)都在瓦解。

  眾人腳下的血肉大地瘋狂蠕動(dòng)、開裂，從深不見底的裂縫中，升起一根根巨大到無法形容的、銹跡斑斑的黑色鎖鏈。

  每一根鎖鏈都粗如山脈，上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金色神文，散發(fā)著古老、洪荒、至剛至陽的人皇氣息。

  這就是天牢的本體！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斷裂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那些曾經(jīng)堅(jiān)不可摧的神文，正在一寸寸地崩裂、剝落。

  鎖鏈之上，出現(xiàn)了蛛網(wǎng)般的裂痕。

  一股無法形容的、蒼涼而邪惡的氣息，從地底最深處，緩緩升起。

  那氣息，比云逍之前感受到的任何魔氣都要古老、純粹。

  仿佛是饑餓本身。

  “完了……”鐵扇公主癱軟在地，眼中最后一絲光芒也熄滅了，她喃喃自語，狀若瘋魔，“都完了……救不了……我們都要死在這里……”

  她喋喋不休，怨毒的目光死死盯著孫刑者。

  “都是你！孫悟空！是你害了我們！如果你不來，我們還能再撐幾年！是你！是你打破了最后的平衡！”

  “你這個(gè)災(zāi)星！你走到哪里，哪里就是災(zāi)難！”

  孫刑者沒有理會她。

  他只是死死地握著那根不知何時(shí)重新出現(xiàn)在手中的金箍棒，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金色的眼眸中，怒火、悲傷、迷茫、絕望……種種情緒交織，幾乎要將他吞噬。

  仙界……放棄了他們。

  他的結(jié)義大哥，不是占山為王的妖圣，而是為人族鎮(zhèn)守邊疆、苦熬千年的獄卒。

  這是一個(gè)何等荒誕，又何等悲涼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