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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她而言,并非易事,所以從來到烏鈺峰開始,她就已經(jīng)慢慢將之當(dāng)成了另一個家。
為了這一處溫暖與安逸,她明明做好了占據(jù)別人身體后,就替對方好好活下去的準(zhǔn)備。
然而飄零無依的浮萍就快要倚靠的河岸,卻被洪水決堤。
淋漓鮮血侵染了她的夢,也讓她認(rèn)清了現(xiàn)實。
既然老天給了她復(fù)生的機會,她就去做自己真正應(yīng)該做的事。
收回視線,葉寧寧在掌心中悄然凝出一團靈力,抬手——
“不準(zhǔn)離開!”
已經(jīng)化作觸手的身形猛然捆綁住她的雙手,并沿著雙臂漸漸攀附上了她的全身上下,一點點收緊了力道。
季煜安將頭埋在了葉寧寧的頸邊,聲音低而沙啞,“不要離開我,我只有你了寧寧,我只有你了。”
“季煜安,我們回不到過去了?!比~寧寧克制著情緒,卻無法動彈分毫,黏膩的、溫?zé)岬挠|手裹挾著全身,路過裸露在外的肌膚時,帶來陣陣顫栗。
她只能半垂著眸看向了自己的腹部,“從前即便是我失憶了,可每一次只要夢到過‘?dāng)匮瑝舻綖踱暦?,我這里都會痛得厲害。”
瀕死過一次的人,便再也忘不了那種感覺。
無盡的恐懼如附骨之疽,時時刻刻都會將她纏繞。
“我知道你怨我殺了你,怨我毀了烏鈺峰?!?br />
絲縷熱氣噴灑在了她那白皙的脖頸間,像極了情人耳語。衣袖中,觸手小心翼翼地?fù)崦俏站o的雙拳,在她怔愣松開的瞬間,又乘機與她的指尖繾綣相扣。
“我也怨我自己。”他的聲音輕得快要隨風(fēng)而去,“須臾燈困住了他們將要散去的魂,繪繪制出他們生前的模樣,可只要我所供應(yīng)的靈力一停,他們又會死去?!?br />
“所以你才會看到反反復(fù)復(fù)的烏鈺峰?!?br />
他也一次又一次承受著失去的殤。
冷風(fēng)送來了他的聲音,如細(xì)流涓涓。
葉寧寧掙扎著要想脫離他的觸手,可或許是那太過溫暖與柔軟,又或許她太久不曾調(diào)動靈力,一時生疏,她竟然無法掙脫分毫,身體顫抖著,眼中盡是茫然。
整座山峰的藤蔓并未能阻止修士們的靠近,無數(shù)藤蔓碎成一段段從空中掉落,直到天空洋洋灑灑有液體滴落,葉寧寧清楚地聽到了水珠落下的滴答聲。
下雨了嗎?
只是那雨滴還未滴落到身,便又被藤蔓卷去。
風(fēng)一吹過,葉寧寧忽然覺得有些冷,這時一陣電閃雷鳴,霎時照亮了整個夜空,修士已然擺陣,無數(shù)白光匯聚,凝成了一個法陣自上而下將烏鈺峰倒扣其中。
而那和尚的拂塵已化作千絲萬緒,與漫山藤蔓纏繞一起,金色蓮花乘虛而入,又被季煜安那磅礴的靈力震開。
天邊傳來一聲冷哼,“魔頭,你護(hù)得了她一時,能護(hù)得了她一世嗎?”
只是言語間天際雷閃,轟鳴聲蓋住了他的聲音,因而葉寧寧只聽見了一聲“魔頭”,心下一顫,側(cè)頭看向季煜安。
可除去這一具不完整的身體,她并未探到一絲一毫他入魔的氣息。
他們?yōu)楹芜€要追殺他?這念頭一冒出來,葉寧寧又禁不住苦笑。
隨后她便聽季煜安道:“倘若我能回到過去,將一切更改呢?”
什么意思?葉寧寧抬眸看去,指尖微動間,觸手在她的掌心輕輕游移,緩緩離開。
這時繪悄然走近,掌心翻轉(zhuǎn),一扇小巧精致的鏡子從中漂浮而出,在葉寧寧的眼神中,她開口解釋道:“神隕之時,他們的一身修為和根骨都會化作神器,散落權(quán)真各處,以反哺那些尋道之人?!?br />
冼塵珠如此,金鈴花如此,凝魂皿如此。
“這一面鏡子名為坤澤,可去到使用者想去的任何時間?!崩L頓了頓,淺笑,“可是小少年,以你現(xiàn)在的修為,可不足以催動這面鏡子?!?br />
她是權(quán)真最后一位大妖,妖力可支撐一座秘境的形成,自然也可催動一件神器。
只是言及此,繪微微仰頭看向天邊,說話時,視線又回到了二人身上,“天罰將至,你留得住她嗎?”
神隕時,也會出現(xiàn)神跡。
譬如當(dāng)年金鈴花神隕落,通天之路大開,煉虛境界之上,有不少修士借機窺見了上界之景,甚至于能感應(yīng)天道號召。
而時間神隕落時,兩個小世界出現(xiàn)聯(lián)結(jié),因而帶來了一位異時空少女的魂靈。
少女年歲不大,帶著懵懂天真,自詡手握劇本,就這么莽撞地、熱烈地,闖進(jìn)了所有人的視野,也讓更多人了解了她原本所在的世界。
因坤澤鏡而來,自然能因坤澤鏡而回,只要注入的靈力足夠,就能夠再次大開那道門,將有一個靈魂去往那個世界。
這便是她尋坤澤鏡的根本。
可若要避開天道的監(jiān)視,她需要那個來自異界的魂靈,留在這里。
繪安靜地等待著,等待季煜安能答應(yīng)這個交易——他那么愛她,怎么甘心放她離開自己?
“開始吧。”他做出了回應(yīng)。
話音剛落,伴隨他的觸手瘋狂涌出,浩瀚靈力以他為中心往四周蕩開,激起天地震動,樹林簌簌不止,塵土飛揚,狂風(fēng)亂舞間,空氣摩擦帶來了絲絲銳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