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綠：蠶農(nóng)新法興秦絲

  咸陽城外三十里的渭水村，晨霧還沒散盡，李伯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村東的蠶室前。他枯瘦的手撫過蠶室木門上的裂痕，眉頭皺得比溝壑還深——去年秋蠶病死了大半，家里過冬的口糧全靠變賣僅存的幾筐蠶繭，如今春桑剛抽芽，若再出岔子，一家五口怕是要餓肚子。

  “李伯，您又來瞅蠶室?。俊鄙砗髠鱽砬宕嗟穆曇簦谴謇锏哪贻p媳婦阿青。她肩上挎著竹籃，里面裝著剛采的嫩桑葉，“我家那口子說，您前幾日總往縣丞府跑，是不是有啥好法子了？”

  李伯嘆了口氣，推開蠶室門。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墻角的蠶匾里，剛孵出的蟻蠶像撒了把碎芝麻，蔫蔫地趴在桑葉上。“縣丞大人說，上月有個陳博士從蜀地來，帶了新的養(yǎng)蠶法子，可咱老骨頭哪懂這些？”他指著蠶室頂上漏光的破洞，“你看這蠶室，漏風又漏雨，去年就是梅雨季一到，蠶全染了病?！?br />
  阿青放下竹籃，蹲下身仔細看蟻蠶。她嫁來渭水村三年，跟著婆婆學養(yǎng)蠶，卻總趕不上鄰村的收成。“我聽說陳博士在縣郊搭了新蠶室，要不咱今天去瞧瞧？”她眼里閃著光，“我家阿福說，那邊的蠶室不用泥糊，還能調(diào)溫度呢！”

  兩人說走就走，揣了兩個麥餅便往縣城方向趕。剛到縣郊的試驗田，就見一片嶄新的蠶室立在桑林旁。不同于村里的土坯房，這些蠶室用竹篾編墻，外面糊著一層油紙，屋頂鋪著厚厚的茅草，還留著整齊的通風口。幾個穿著短打的工匠正圍著一個戴方巾的中年人說話，那人手里拿著一卷竹簡，時不時在上面寫寫畫畫。

  “那就是陳博士！”阿青拉了拉李伯的衣袖。

  李伯快步上前，拱手作揖：“陳博士您好，我是渭水村的蠶農(nóng)李老根，想跟您學學新法子。”

  陳博士抬起頭，溫和地笑了笑：“老鄉(xiāng)客氣了，這養(yǎng)蠶新法本就是要教給大家的。”他引著兩人走進蠶室，一股干爽的氣息撲面而來，與村里潮濕的蠶室截然不同。蠶室兩側(cè)擺著多層木架，每層都放著蠶匾，蠶匾里的蠶寶寶白白胖胖，正大口啃著桑葉，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您看這蠶室，”陳博士指著墻壁上的通風口，“竹篾墻透氣，油紙能擋雨，屋頂?shù)拿┎菽鼙?。最關(guān)鍵的是這溫度和濕度，”他從懷里掏出一個銅制的小器物，“這叫‘溫濕度計’，銅球里裝著水銀，溫度高了水銀就上升，低了就下降。蠶寶寶最喜二十五度左右的溫度，濕度要保持在六成，這樣才不容易生病?！?br />
  李伯湊過去細看溫濕度計，銅桿上刻著細密的刻度，水銀柱正停在中間的紅線處?！翱稍鄞謇餂]這物件，咋測溫度呢？”

  “簡單。”陳博士拿起一片桑葉，“你們可以看蠶的狀態(tài)，要是蠶寶寶趴在桑葉上不動，就是溫度太低；要是到處爬，桑葉沒吃完就干了，就是太干燥。另外，我還帶了新的蠶種，”他從竹籃里拿出一個布包，打開后里面是幾顆淡黃色的蠶卵，“這叫‘金珠種’，比普通蠶種抗病性強，結(jié)的繭又大又白?！?br />
  阿青聽得入了迷，忍不住問：“那這新蠶室搭起來貴不貴？咱農(nóng)戶能負擔得起嗎？”

  “花不了多少?！标惒┦啃χf，“竹篾、油紙都是咱本地能找到的材料，縣里還會給每戶補貼半貫錢。等下我讓工匠給你們畫個圖紙，你們回去照著搭就行?！?br />
  兩人揣著圖紙和幾包金珠種，滿心歡喜地回了村。消息一傳開，村里的蠶農(nóng)都圍了過來，李伯把陳博士的話一五一十地說給大家聽，眾人當即決定，每家出個人手，先幫李伯搭新蠶室做示范。

  接下來的半個月，渭水村熱鬧非凡。男人們上山砍竹、編竹篾，女人們則忙著糊油紙、曬桑葉。阿青的丈夫阿福是村里的木匠，主動承擔了做木架的活兒，他按照圖紙，把木架做得高低錯落，既節(jié)省空間，又方便給蠶喂食。李伯則每天往縣城跑，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問陳博士，回來再教給大家。

  新蠶室搭好那天，陳博士特意來了渭水村。他幫李伯把金珠種孵出來，又教大家如何控制蠶室溫度——白天把通風口打開，讓陽光照進來，晚上則關(guān)上通風口，在蠶室里放一個小火盆，不過火盆上要蓋一層鐵板，避免溫度太高。濕度不夠時，就往地上灑點水；太潮濕了，就多開一會兒通風口。

  日子一天天過去，新蠶室里的蠶寶寶長得飛快。普通蠶種要二十天才能吐絲，金珠種只需要十五天，而且吐的絲又粗又亮。李伯每天都守在蠶室里，看著蠶寶寶從黑螞蟻變成白胖子，再到吐出金燦燦的絲，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

  可就在蠶寶寶快要結(jié)繭的時候，天突然下起了連陰雨。村里老王家的舊蠶室漏了雨，蠶寶寶開始拉肚子，沒幾天就死了一半。老王急得直跺腳，跑到李伯家求助。

  李伯趕緊把老王帶到新蠶室，“你看咱這蠶室，油紙擋雨，通風口又高，一點都沒漏?！彼尠⑶嗄昧诵└稍锏纳Ｈ~給老王，“你把剩下的蠶移到我這兒來，先在旁邊的空架上養(yǎng)著，等雨停了再搭新蠶室。”

  小主，

  老王感激涕零，連忙把自家的蠶搬到李伯的蠶室。陳博士聽說后，也帶著藥粉趕來，教大家如何給蠶消毒。在眾人的幫忙下，老王剩下的蠶總算保住了。

  雨停后，村里的蠶農(nóng)都加快了搭新蠶室的進度。陳博士又派人送來更多的金珠種，還教大家如何繅絲——把蠶繭放進熱水里煮，待蠶絲散開后，用竹簽把絲頭挑出來，再繞在紡車上。新蠶種結(jié)的繭，一個能繅出比普通繭多一倍的絲，而且絲的質(zhì)量更好，縣城里的綢緞莊都搶著要。

  這年秋天，渭水村的蠶繭收成比往年翻了三倍。李伯家賣了蠶繭后，不僅還清了之前的債務，還買了兩畝桑田；阿青家則用賺來的錢，給兒子買了新衣服和書本；老王家也搭起了新蠶室，還娶了兒媳婦。村里的蠶農(nóng)們都樂開了花，大家商量著，明年要把全村的舊蠶室都換成新的，再多種些桑樹。

  消息傳到咸陽城，郡守特意派人來渭水村考察?？吹秸R的新蠶室和雪白的蠶繭，郡守十分高興，當即決定在全郡推廣新的養(yǎng)蠶法子，還任命李伯為“蠶農(nóng)教頭”，讓他去其他村子教大家搭新蠶室、養(yǎng)金珠種。

  李伯不負眾望，帶著阿福和幾個有經(jīng)驗的蠶農(nóng)，走遍了郡里的各個村子。他們每到一個地方，就先搭一個示范蠶室，再教村民們?nèi)绾勿B(yǎng)蠶、繅絲。遇到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