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音律……每個牌子下都坐著一位來自列國的行家，免費為百姓答疑解惑。

  有個叫黑夫的少年，原本是櫟陽街頭的孤兒，靠給人跑腿送信過活。他常溜進博學堂偷聽，竟慢慢識了字。有天算學先生出了道丈量土地的難題，滿座學子都束手無策，黑夫卻怯生生地遞上一根樹枝，在地上用新法的度量衡算出了答案。

  衛(wèi)鞅聽說后，親自召見了黑夫?？吹缴倌暌虺Ｄ晡展P而生出薄繭的手指，他忽然想起自己初到秦國時，在櫟陽街頭看到的那些連名字都不會寫的百姓。

  “你想學什么？”衛(wèi)鞅問。

  黑夫低著頭，聲音卻很清晰：“我想學報國的本事?！?br />
  后來，黑夫成了博學堂最出色的學生，既能背誦商君書，也能推演兵法，還跟著墨家弟子學會了制造連弩。多年后，正是他帶著三百名精通器械的士兵，在函谷關擊退了五國聯(lián)軍的進攻。

  轉眼又是三年。這年春天，衛(wèi)鞅再次站在櫟陽城頭，看到的景象已全然不同。街上的孩童會指著布告念出上面的條文，田埂上的農(nóng)夫能說出節(jié)氣的推算方法，連茶館里的說書人，講的都不再是神鬼故事，而是管仲相齊、百里奚治秦的典故。

  景監(jiān)捧著新編成的《秦地識字簿》走來，上面記載著各縣識字人數(shù)的增長：“如今櫟陽的識字率已超過三成，比三年前翻了十倍。上周魏國來的使者說，他們的公子都想來博學堂求學呢。”

  衛(wèi)鞅接過簿子，指尖拂過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忽然聽到城墻下傳來朗朗的讀書聲。循聲望去，只見博學堂的學生們正排著隊，將寫滿字的竹簡搬到陽光下晾曬，那些竹簡上的字跡，有篆書，有隸書，還有秦國新創(chuàng)的簡化字體，在春風里輕輕翻動，像一群振翅欲飛的鳥兒。

  “景監(jiān)你看，”衛(wèi)鞅指著遠處，那里的工匠們正在為新學堂奠基，“從前秦人像野草一樣瘋長，如今總算有了扎根的土壤。”

  他想起自己剛入秦時，孝公曾問他強國之策。那時他說的是耕戰(zhàn)，是法治，卻忘了最重要的一樣——讓這片土地上的人，真正抬起頭來，看見遠方。

  暮色降臨時，博學堂的燈火次第亮起。許行還在給農(nóng)夫們講解新的農(nóng)具圖紙，申不害正和學子們討論律法的細節(jié)，那位魯國儒生則在教幾個孩童吟誦詩經(jīng)。不同的聲音從窗欞間飄出，在櫟陽的夜空里交織成一片溫暖的聲浪。

  衛(wèi)鞅轉身走下城墻，步履輕快。他知道，秦國的強大，從此不止有甲兵的寒光，還有燈火里的希望。那些此刻在學堂里讀書的孩童，終將帶著秦國的名字，走向更廣闊的天地。而這一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