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集:外交風云
函谷關外的暗戰(zhàn)
咸陽宮的銅鐘剛敲過辰時,衛(wèi)鞅的靴底已踏碎了階前的薄霜。新鑄的青銅鼎在殿門兩側泛著冷光,鼎身刻著的“重農(nóng)抑商”四個字被晨光描得愈發(fā)清晰——這是他親手定下的國策,此刻卻成了列國攻訐秦國的靶心。
“魏楚兩國已在函谷關外設了關卡,”新君駟的手指叩著案上的竹簡,聲音里帶著未脫的少年氣,卻又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凡秦國的鹽鐵、絲綢,一概不許入關。他們還放出話來,誰敢私通秦國商販,便是與魏楚為敵。”
衛(wèi)鞅低頭看著案上鋪開的輿圖,函谷關的位置被朱砂圈了個醒目的圓點。這條秦國通往中原的咽喉要道,如今成了魏惠王和楚威王聯(lián)手筑起的高墻。關中平原的糧食雖已堆成了山,可冶鐵的木炭、織錦的染料,還有軍中急需的銅料,大半都要從關外運來。
“臣請出使魏國。”衛(wèi)鞅的聲音打破了殿內的沉寂。他指尖劃過輿圖上魏國都城大梁的位置,那里有他熟悉的朝堂,更有他早已看透的人心,“魏楚聯(lián)盟看似堅固,實則各懷鬼胎。魏王好大喜功,楚王貪利忘義,只需略施小計,便能讓他們反目?!?br />
新君抬眼看向這位鬢角已染霜的變法主持者,想起三年前望夷巷的刺殺案,想起那些被新法削去爵位的舊貴族怨毒的眼神。他知道衛(wèi)鞅此去,無異于踏入龍?zhí)痘⒀?,可秦國的命運,此刻正系在這人的舌尖上。
“需帶多少護衛(wèi)?”新君的聲音低了幾分。
“只需二十騎,”衛(wèi)鞅拱手,“臣帶的不是刀兵,是秦國的底氣?!?br />
三日后,渭水碼頭的風卷著水汽,把衛(wèi)鞅的玄色朝服吹得獵獵作響。二十名騎士牽著戰(zhàn)馬立在岸邊,馬鞍旁掛著的不是兵器,而是捆扎整齊的竹簡——那是秦國近年的戶籍、田畝、軍功簿,每一筆都寫滿了變法帶來的強盛。
“告訴櫟陽的鐵匠,多打些鐵犁,”衛(wèi)鞅臨行前對趙成囑咐,“等臣回來時,要看到函谷關外的商隊,排著隊來買咱們的貨?!?br />
船過黃河時,衛(wèi)鞅站在船頭,看著渾濁的河水拍打船舷。十年前他初入秦國時,這里的百姓還在為了爭奪一口糧食械斗,如今沿岸的田埂筆直如線,新栽的桑樹林里已有農(nóng)婦在采摘桑葉。他摸出懷中的竹牌,上面刻著“商”字——這是新君賜給他的封地代號,也是他半生心血的見證。
大梁城的城門比衛(wèi)鞅記憶中更加宏偉,守城的士兵穿著嶄新的皮甲,腰間的劍鞘上鑲著黃銅飾件。可當他們看到衛(wèi)鞅的秦國使節(jié)符時,眼神里卻淬著冰:“商君遠道而來,魏王已在行宮備下酒宴,只是……”士兵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譏諷,“按規(guī)矩,秦人的車馬,得先在城外卸了貨物,才能進城。”
衛(wèi)鞅笑了笑,示意隨從解下車上的捆繩。露出的不是絲綢茶葉,而是二十片打磨光滑的竹簡,每一片都用朱砂寫著秦國的新法條文?!案嬖V魏王,”衛(wèi)鞅的聲音穿過城門洞,帶著金屬般的質感,“這些,就是秦國帶來的‘貨物’。”
魏王的行宮建在城郊的竹林里,宴席上的銅爵比秦國的大了一圈,可衛(wèi)鞅卻覺得酒里摻了水。魏惠王穿著繡著龍紋的朝服,手指上的玉扳指在燭火下泛著油光:“商君十年不見,秦國倒是……熱鬧了不少?!彼室獍选盁狒[”兩個字咬得很重,像是在說秦國的變法不過是嘩眾取寵。
“托魏王的福,”衛(wèi)鞅舉起爵,酒液在杯中晃出漣漪,“秦國去年的糧食產(chǎn)量,夠大梁城的百姓吃五年。只是不知魏國的河西之地,今年的收成如何?”
這話像根針,刺得魏王臉色驟變。十年前秦國收復河西,是魏國朝堂上最不愿提起的傷疤。他猛地將爵墩在案上,酒濺了滿桌:“商君今日來,就是為了炫耀?”
“臣是來送好處的。”衛(wèi)鞅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推到魏王面前,“秦國愿以半價,向魏國出售鐵器。條件是,解除對楚的鹽鐵禁運——畢竟,楚國的銅礦,魏國也很需要吧?”
魏王的瞳孔縮了縮。他與楚國結盟,本就是為了遏制秦國,可楚國仗著有銅礦,每次交易都把價格抬得極高。若能借秦國之手壓一壓楚國的氣焰……他手指在竹簡上摩挲著,突然瞥見衛(wèi)鞅身后的隨從正悄悄記錄著什么,頓時醒過神來:“商君當朕是三歲孩童?你這是想讓魏楚反目,好坐收漁利!”
衛(wèi)鞅笑而不語,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竹簾。窗外的月光灑在空地上,照出二十名秦國騎士挺拔的身影,他們腰間的劍雖未出鞘,可甲胄上的寒光卻比月色更冷?!拔和蹩芍?,秦國的鐵騎,如今三日就能打到大梁?”衛(wèi)鞅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敲在魏王心上,“但臣帶來的不是兵戈,是盟約。”
宴席不歡而散。衛(wèi)鞅被安排在城外的驛館,剛歇下就聽見窗外有異動。他吹熄燭火,摸出枕下的匕首,卻見窗紙被輕輕捅破,一只信鴿撲棱棱飛了進來,腳上綁著的絹帛寫著一行小字:“楚王使者在偏殿密談,欲以銅礦換魏國的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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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wèi)鞅笑了,這定是趙成安插在魏宮的人傳來的消息。他提筆在絹帛背面寫了幾個字,又把信鴿放了出去。鴿子振翅的瞬間,他仿佛看見楚威王那張貪婪的臉——那是張被南方濕熱氣候浸得油光滿面的臉,每次朝會都盯著別國的貢品流口水。
三日后,楚威王的使者果然找上門來。這人叫昭陽,是楚國的令尹,腰間掛著塊碩大的玉佩,走路時叮當作響:“商君若肯讓秦國的絲綢只賣給楚國,楚王愿撤回函谷關的守軍?!彼f話時眼睛瞟著衛(wèi)鞅案上的竹簡,那里攤著秦國新織的云錦樣本,比楚國最好的織錦還要亮澤。
“令尹可知,”衛(wèi)鞅突然合上竹簡,“魏國昨日派人去了韓國,說要平分楚國的淮北之地?”他看著昭陽的臉色從紅轉白,繼續(xù)道,“秦國倒是愿意與楚國通商,只是……得用銅礦來換。而且,價格要比給魏國的低三成。”
昭陽猛地站起來,腰間的玉佩撞在案角上。他知道魏王素來覬覦淮北,若真有此事……他咬了咬牙:“商君此話當真?若秦國肯與楚國單獨通商,楚國即刻解除封鎖,還可助秦國牽制魏國。”
“君子一言?!毙l(wèi)鞅伸出手,與昭陽擊掌為誓。掌風相碰的瞬間,他仿佛聽見函谷關外的商隊正在整裝待發(fā),車輪碾過路面的聲音,比任何盟誓都更可靠。